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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里,段老三听见有人问自己话,眼睛都要合上了,段老三断断续续地回答:“段无伤?……唔,孤好像听见过……”
“哦,太祖爷的兄长……孤记得,记得,有那么个人……”
“段无伤,孤当年也好奇呢,正史里没见……”
“……野史里,野史里,哈哈,呵,传说是个……哈哈,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太祖爷……”
“太祖爷为了他不顾……夺了位,把他囚禁起来,咳……”
“当年一醉许风流啊许风流……”
段老三脑袋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怎么觉得周围安静了呢?
等他睡了一觉醒过来打了个喷嚏,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回屋里,却发现秦胖子面带不善看着他,阴涔涔,像要把他吃掉!秦胖子脸上一大块红红的,像是摔着一样……
天很快亮了,段老三感冒了,可秦胖子这个一直都对他不错的人反而没看见一样,段老三心生委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他也是骄傲的,不理就不理,等白天和大部队打了一套拳,看见远处秦胖子对着稻草人一拳一拳都是要命杀招阴气森森的样子,他又觉得脖子有点凉……
不就喝了坛酒么,这么小气。这么想着,段老三却决定弥补弥补,他一向是大度的,好不容易的朋友也不要太过计较,自己身上……自己身上没什么可以陪给他的,哎,等等,自己从父皇内库里挖出来的宝剑……秦胖子那么宝贝那把破烂剑,这下该消气了吧……
可他失算了,秦胖子结果那把剑之后表情更怪了。
那把剑名叫定疆,好几百年的历史呢!
…………
秦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三百年前,段无伤的父王亲手把定疆交给了段无伤,之后十年,段无伤百战百胜,那是独属于段无伤的荣光。
他心情不好,便睡得早,一睡过去再醒过来,打量打量周围的环境,却不吃惊了,不就是段无伤么,老子老子当着就习惯了。
这几天魏王来的勤,秦江看见魏王就心生不爽,心里头翻涌的东西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其实,如果有有经验的师父,就会告诉他,这是武功进境太快,心境不稳的缘故,而且他又要突破了,心境跟不上,所以,必然会焦躁了。
魏王的来意现在已经只有一个了——听段无伤弹琴,段无伤相当懒得伺候他,不过人在屋檐下他告诉自己忍忍忍,那些丹药确实有效,他现在挥挥那把木剑,已经不成什么问题了,他偷偷给自己用当初从老御医那里学来的梅花针法扎了扎,效果也有那么点……
等他养好了,给魏王这丫下狠的。
这一天魏王又来听弹琴,段无伤开始还能把他当空气,后来不知怎的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抬起那琴直接向魏王的方向砸了过去!
魏王抓住了那琴,头发丝也没乱一根。
琴化成碎屑,落在地上。
他声音挺淡:“王兄气力不小,锁魂散不顶用么?看来还须研究。”
段无伤把琴扔出去,气就有些平了,还有点后悔,但听到魏王这似乎讽刺的话,立马压不住火气了:“锁魂散,你只会这些阴损伎俩!”
魏王没说话。段无伤勾起嘴角:“正面奈何不了我,只会搞阴谋诡计,我看你不起。”
刚才接琴的那一手,段无伤估摸了,魏王竟然武功不低。他必须探探魏王的深浅,和对自己的底线。
魏王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过了一会儿回来,便有什么向段无伤飞来,段无伤抬手接住,手腕便一阵剧痛,这是一把剑,握在手中感觉如此熟悉……定疆。
手疼,但很欢喜,手指头有点颤,是定疆在呼唤。
他的视线一直在魏王身上,魏王抛给他剑,自己则拿着一把……刀!细刃刀!
在段无伤的记忆里,魏王实在太没存在感,段无伤隐约记得这个弟弟武功平平,各方面都平平,刀倒是有点印象,也是他们父王给的……吧。
魏王拔出了那刀。段无伤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气势极盛,魏王平时沉稳得过分,有刀在手却连人带眼都锐利起来,平静敛去,取而代之的,毫不掩饰,凛冽彻骨的冷漠和杀意。
段无伤心彭彭地跳,那是遇到对手的雀跃!他倒是笑起来,握着那把定疆身上战意越来越盛!
剑先挥出,剑光映照他唇角张扬了的笑,魏王以刀相抵,一串火花流泻,魏王抿着唇。
太接近,两人距离不过毫分,段无伤笑了笑,侧身半退,抢占先手!又是一剑,魏王闪身避过。
剑势未止,一重一重叠浪而来,横刀挡住,魏王脚下极稳!待段无伤力气稍竭,魏王眼神一凝,拨开剑刃反手而上了!一刀挥向段无伤腹间……
在魏王看来,段无伤这一招会先躲过去,他也计算好了之后的刀路,再接再厉几招搞定,可偏偏不是,他听见了刀切入腹的声音,心一震,就感觉有什么沁凉,发散着寒意,在自己颈间了……
定疆。
段无伤根本不管刀还挂在自己身上,腹部流着血,白着脸色冲着魏王扬扬眉:“你,输了。”
魏王脖子边悬着剑,厉眼看向段无伤,他心里想的就是段无伤成心激怒他要跟他比武,就是借此机会要挟持他逃跑,为了这个,连这么重的伤都能忍。
或者,段无伤就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的。
扫扫屋顶的方向,那里是他的暗卫。
可他想错了,段无伤手里的定疆却咣当落地,砸在地上,随着它滑落的是眼前的段无伤,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王兄无力滑落,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和腹上一起涌出血的,是口里。
声音是强撑着的虚弱,却带着调侃:“你的锁魂散不用再研究了。”
“我就这几口气能使……不过就这样,你还输了。”
“看来……”
过了一会儿,魏王向上一次一般递过手,段无伤还是没接,反而抬头了,眼中全是锋锐:“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
那天的比武其实是个小插曲,段无伤的被囚禁生活依然是极为无趣的,不过轻病号成了重病号。段无伤底子好,腹上的伤倒是好得快,手腕却出了大问题,那一次强行动武,虽然俩人都没用内力——段无伤是没得用,锁魂散让他稍稍剧烈运动都受不了,魏王是为了公平起见……但手腕耗损一直不小,所以现在,让段无伤纠结又满意的是,槽心的弹琴终于可以省了。
可不弹琴,不练剑,他的突破也停止了。
秋天过得很快,满院红枫落尽,等枝桠一片光秃秃,段无伤又可以下床走路了,一进了冬天天就很阴,让人心也阴阴的,还好今天是个晴天日子,然而,见了推门进来的人,段无伤的心情就很不妙了……
是魏王。
半个时辰之后俩人并肩轧马路了。身边闪过的是小贩,叫卖着糖葫芦酸饼糖糕什么的,魏王脚步沉稳,眉间总像是凝着什么,段无伤走路很慢很慢,魏王倒是有耐心等着他。前方迎面而来一个如花姑娘,魏王眼神动也不动,段无伤却眼睛亮了!
魏王也许是觉得有这样的兄长实在丢脸:“你不是有一段剜了心也舍不得的情爱么。”
段无伤这才明白他从琴声里听出来什么,只含含糊糊地答:“啊。”
不过段无伤啊了之后还是凑上前去了,直直看着那姑娘的眼睛:“姑娘芳龄几何?在下段,咳段老大,姑娘,咱们哪见过吧?”
那姑娘有点羞怯,旁边的几个姑娘看见段老大直接用帕子遮起脸。老段家的人个个顶着张好脸,从老大到身后的老二到几百年后的老三……
不过事实显然没有段老大想象的那般美好,姑娘低着头不再看他了,绕啊绕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最终了段老大无奈地退后一步,摸摸鼻子很尴尬了……不过他立马打起精神,因为一个更俊的姑娘迎面走来了!擦身而过的时候段老大悄么生息抽走人家的帕子,又拦住想还过去,却被人家姑娘瞪了大大的一眼……
段无伤站在人海里莫名孤零零,等魏王过来之后俩人就继续往前走了……
一处闲杂人等挺多的茶楼。
“戾王回京之后……从没出过长秋宫……”
“我家嫂子的邻居的闺女的丈母娘的弟弟说,长秋宫里前一段日子都是黏黏呼呼的弹琴的声音呢,咱们殿下一呆一晌子,这里头……”
“好几年前我看见过戾王回京,那场面,那个俊……可惜了……”
旁边桌上段无伤静静饮茶,他的伤确实不合适喝酒,其实他很馋了,打仗的时候他们父王还特意找个小队给段无伤送酒呢。
魏王实在小气了点。
魏王也是一言不发,魏王习惯性的安静,经常是谁都不知道他想什么。
…………
这是雪夜。
天上一卷一卷下了小雪,段无伤比较纠结,手腕脚腕突然疼得有点受不了,酸麻胀,也许关节炎就是这种感觉,被关着,太无聊了,他便站在窗户边上看雪,看着看着脸色不好了,远处雪地里凝出一个小点。穿了好些个衣服的段无伤不仅身凉心也凉起来。
蠢货,他想这么骂。
却只能看着那小点越来越近……一身白,倒是挺懂隐藏的,匍匐前进,身形挺大,怎么藏也藏不住啊。
那个汉子东张西望,几跳跳出段无伤的视线,不一会儿吱呀轻轻的开门关门声,见了立着的段无伤,一吓,下一刻竟掉下眼泪来。
噗通跪下:“世子爷,属下来迟,您受委屈了!”
蠢货。
段无伤感觉自己眼睛里头也掉下眼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