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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暗席卷的宁奕终于在昏睡一天后苏醒,他缓缓地睁开眼,头顶一片雪白,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扑鼻而来。原来他又住院了。
脖子上传来钝痛,他隐隐记起貌似是聂扬帆给了他一记手刀,利落地打晕了正在崩溃边缘的自己。这是该感谢他么……可是脖子真的好痛啊,男人可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宁奕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地摸上后颈。
然后他眼一扫,发现有颗毛茸茸的头正抵在病床边,埋头酣睡。是聂扬帆。
宁奕动动腿,发现惊不醒聂扬帆,随后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体贴,想来他一定是累极了,所以才在此小睡一会儿,自己还去闹他,太不道德了。
清醒的宁奕瞬间想起了晕过去之前的种种,心一下子就被挖空了,难受得不行。陶远明最后的那句告别,让他知道生与死是挨得如此之近,一步之遥,天人永隔。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算是尘埃落定。再想去争辩些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陆星死了,陶远明也死了,就算世人再怎么非议他们,他们也不需要去在乎了。
一直以来,宁奕都认为陆星是个洒脱自在的人,没想到他会因为陶远明的声名而甘于屈服人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爱?具有如此大的魔力?虽然宁奕此前跟聂扬帆说过,爱是平等的,与性别无关。可是爱到底是什么滋味,恕他也无知。
“爱……”宁奕低喃出声,反复地咀嚼这个永恒的字眼,他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心想聂扬帆爱过吗?于是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些日子那个在聂扬帆家门口遇见的女警官,她似乎是爱慕着聂扬帆的,那么聂扬帆会喜欢她吗?
想象着聂扬帆伟岸的身躯将娇小的女警官搂紧怀里的场景,宁奕忍不住沉下脸来,用一种近乎固执的目光注视着聂扬帆的头顶,好像能把他的发旋盯出朵花来。
一个救了自己无数次性命的人,该怎样定义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呢?宁奕想了想,觉得该把聂扬帆称为“至亲的人”,没有血缘的亲人。
他把自己看成是他的弟弟,自己也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的宠爱。孤苦伶仃多年的宁奕第一次感受到“爱”带给他的暖意。
“唔……”
正想着,聂扬帆似乎睡醒了,低哑地叹了一声,缓慢地从被单上支起脑袋。
宁奕带着单纯的希冀看着他,只见他慢慢抬起的脸上全是淤青,嘴角、眼角、脸颊上到处都是青黑色的,甚为恐怖。
聂扬帆睡得脸麻,本来这些淤青还不怎么痛,睡一觉全部浮肿起来,登时疼痛难当,“嘶,真他妈痛。”
“聂大哥,你的脸怎么回事?”宁奕吃惊地问。
聂扬帆抬起眼皮看看他,口气淡淡地道:“裘杰的老子看见自己儿子变成那样,心里有气,想拿陶远明的尸体出气,我就跟那群小罗罗打了一架。”
“什么?!”宁奕不禁愤怒,“他们未免太过分,人都死了,还想怎么样?如果不是裘杰种的恶果,远明会那样么?”
已死之人还要被人侮辱,宁奕觉得不可原谅,他坐在床上气得直哆嗦。
“放心。”聂扬帆站起来摸了摸宁奕的脑袋,“我这不是把他们打跑了吗?虽然受了点皮外伤……”聂扬帆其实觉得自己很挫,身为刑警居然干不过几个小混混,哪怕他们有十几个人。
“谢谢你,聂大哥,你得去涂点药水。”宁奕看着他,眼里是催促。
聂扬帆点点头,“应该去涂点,累过头就先睡了一觉,破相可就惨了。”
宁奕忍不住被他这句话逗笑,阴霾的心情稍稍放霁。
聂扬帆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出去。宁奕干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了地,他想去看看陶远明,该送他最后一程。
生死这个东西真是很难看透。你认为不该死的人,偏偏被夺去生的资格,你认为十恶不赦的人,偏偏还留在世上。
在走廊上,宁奕遇见了笑眯眯朝他走来的白诚凛。
“醒了?没有留下后遗症吧?”
“应该……没有吧,白警官。”宁奕冲他勉强地笑笑,“你能带我去看看远明吗?”
白诚凛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在太平间,死相很难看,你确定?”
“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我的朋友。”宁奕坚定道,“他家里已经没人了,我会替他举办葬礼,送他最后一程。”
白诚凛略带赞同之色,点点头,“这些年,我见过的惨案少说也有几十件,从来没有一件案子像这件一样,让我从头至尾地失语。”
宁奕垂着眼默然,白诚凛继续道:“本来这件案子的很多细节我都不便透露,但是你算是特殊的一个,所以我把我所知道的事实,悉数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