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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慎可没想到,老太太刚一天不在府里,这府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她和老太太一只脚还没踏进后宅的门,就听见从正堂里传来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听就是她三哥容恪的。容慎心一沉,侧头去看牵着她小手的老太太,心想大事不好,没想到老太太比她淡定多了,脸上的皱纹都没抖一下,步伐也没有加快半分,慢悠悠地踏进堂里。
不过也不怪老太太习以为常,容恪都回来好几天了,就他那副德行,早晚要挨老爷子的鞭子,老太太和裕国公容绍过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脾气秉性。
两个人进了屋,就见正堂里早挤满了人。容恪就被捆在地中间的长凳上,裤子倒是没扒下来——毕竟十七的大人了,可雪锦的袍子这时候也是破破烂烂,隐约透着斑斑驳驳的血迹,看来是打的不轻。这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容恪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随着老爷子每一次扬起的鞭子声发出哭天抢地的哭喊声,容慎觉着要不是正堂年前刚翻修过,房盖儿都能叫容恪的声音掀了去。
容绍恐怕是气大了,眉毛胡子都翘起来,脸同脖子一齐涨得通红,一面扬鞭抽着容恪,一面骂道:“孽障!我堂堂裕国公府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家子!”
屋里站的坐的人倒是不少,可也没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除了哭喊着的容恪和怒发冲冠的容绍,皆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儿。
容慎黑溜溜的大眼睛扫了一圈,她母亲卢氏虽然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可看得出来到底是有些不忍,脸正瞥向门口的方向,菊纹苏绣月华锦衫下的手扣在红木雕花桌子的一角,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她大哥今天同大嫂回娘家去了,并不在府上,二哥容恒只沉默地站在卢氏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过这也正常,容恒向来不掺和府上的事务,离羽化登仙也不远了,他这时候要是开口替容恪求情,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呢。
容悦抱着肩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高贵冷艳的脸上无悲无喜,也猜不出在想什么。
三房的一家子都没出声。因为年轻时候纳妾的事,容明玢一向不讨容老爷子的喜欢,容恪又是长房的,人家做娘的都没说什么,他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多嘴,只皱着眉看着长凳上的容恪,恐怕心里是响起了自己从前也被绑在凳子上抽的不好回忆;三夫人坐在卢氏身边,一只手握着卢氏的手,脸色也不大好;三姨娘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候脸都白了,抓着容意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容意倒是不那么害怕,不过脸色也没好哪去,一直忧心忡忡地往门外张望,一对上容慎的目光,立刻挤眉弄眼地使眼色,这意思是希望容慎能劝劝老爷子了。
容慎明白容意的意思,她是裕老爷子唯一的弱点,平日里很得老爷子的欢心,容慎的话老爷子多多少少还是能听进去的。只是这时候容绍正在气头上,容慎哪敢直接去触容绍的逆鳞。这事儿还是得等老太太开口。
这一屋子人,包括容恪在内,可不就都等着老太太是大救星呢么!
正想着,老太太已经走到近前去了,二话没说往容绍和容恪之间一站,容绍扬起来的鞭子就再没敢落下来。
裕国公容绍,一辈子挂着那张冷面就没怕过谁,年青的时候也是敢以死直谏、无畏龙威的主儿,可独独就栽在容老夫人的手里了。若说这个盛怒的时候还有谁的话能入得了容绍的耳朵,除了容老夫人也就没别人了。
这时候容慎已经走到容悦身边儿了,贴过去悄声和容悦咬耳朵,“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阵仗。三哥又惹你生气了?”
“这事儿可当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容悦斜着眼睛看了看容慎,小声道:“还不是他自己个儿不争气。老爷子今天休沐,他自己往人家书房里凑,被老爷子逮到考六艺,礼乐书数样样不行,还一副没所谓的模样。老爷子这么生气,还不是觉着他给咱们裕国公府丢脸了么。”
容慎听着甚是在理,礼乐书数都拿不出手,剩下的两门御射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容恪从小就是个混账,老爷子把容恪送去嘉林,自然还是抱着一丝他能改过自新的希望,这下子希望全部落空,还给裕国公府丢了脸,老爷子怎么可能轻饶他。嘉林书院那么多世家子,只怕这脸都丢到北疆去,找都找不回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三小子都这么大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老太太声音不高,可是一字一句都十分有分量,话说到这儿,伸手把容绍举在手里的鞭子接过来递给一旁的大丫头静菊,脸色都没变一分。
容绍手里的鞭子被老伴儿给卸了,自然也不能举着手不放,讪讪地放下手,气势却不能减半分,冷着脸又瞪了容恪一眼,冷声骂道:“你自己去问那孽障,容家的脸都被他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