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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孤光已不大记得岭南的山间长什么样了。
他只记得那些困住九师兄的对头显然有恃无恐,在发现他们姐弟俩只想冲进结界里去时,便在随随便便试探了几下后、就尽数有意无意地让开了路。
待他终于踩实在了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放下背上的三姐,就见到在屋檐下瞪圆了双眼的九师兄。后者没料到向来听话的小师弟竟会把三姐同带了而来,气得霎那间须发皆白,差点当即就现出了真身。
殷孤光也是在扶着三姐坐下身来后,才明白过来九师兄为什么恼怒成这个样子。
他从小就知道三哥身上有数不胜数的旧伤,但那些伤痕一直都被严严实实地藏在衣物下,即使是他这个常在木屋里住下的小弟都极难看到。
然而此时近距离地坐在三姐身边,他才发现后者的手心手背、脖颈乃至面颊边缘处赫然都遍布着扭曲的旧疤,即使用衣袖和满头青丝也无法彻底盖住,触目惊心。
“变”成了三姐后,她满身的旧伤看起来竟比另一副肉躯要严重得多。
殷孤光还未从这震惊里缓过神来,耳中倒全是九师兄在旁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后者连自己仍然身处生死危境、尚未找到活路都顾不得,只一个劲地埋怨着小师弟为什么要把三姐带到这种地方来。
倒是三姐牵住了殷孤光,无声地示意小弟不要担心,一直等到老九啰嗦到口舌发干、终于歇了一口气的间隙,才轻轻咳了声,继而吩咐九弟为她端杯茶来。
九师兄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个不停,双脚倒是极为听话地就往屋后走,不消多时就拎来了山间独有的清泉水,甚至无需另外的吩咐,就手脚熟练地沥出了一碗清茶,皱着眉头递到了三姐手里。
殷孤光看不懂兄姊的用意,却也没敢开口乱问——他既担心三姐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岭南的湿热,又怕倘若待会儿和结界外的那些个对头交起手来,他和莽撞的九师兄能不能护得住三姐全身而退。
她“变”成女身之后,分明虚弱得很,堪比常年住在极东废城下的老七,就连从青要山一路赶来此处,也都是让殷孤光背着,连脚都未下地。
进了这恍如有幽魂驻守的死宅后,她更是被殷孤光和老九联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才能坐倒在了个稍微平坦些的大石上,像是连自己举步行走的气力都无。
这么虚弱的三姐,要怎么帮九师兄突围?
然而怀揣这忧虑的似乎只有殷孤光一人,九师兄尽管嘴上骂个不停,却压根没有提起要如何逃出生天的事,像是不久之前才往家里递了言灵去求救的并不是他。
三姐更是泰然处之,一如此时还坐在青要山的木屋里,只低头啜了啜茶碗里的寥寥泉水,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