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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重重殿宇之中的一处。
王夫人正满面忧色地对着女儿贾元春,说:“我在外面听说,万岁爷有些不好……唉,我的儿,你怎么如此命苦,没享到什么福,现在却要……这可怎么办呀,愁死人了。”尽管殿内只得母女两人,殿外有心腹侍女守着,不会叫人听见这些内里带着含义的话语去,老道的王夫人还是“话到口边留半句”,就怕万一叫人听了去不妥。
也难怪王夫人忍不住抱怨,试想想,贾元春入宫八年,而今才不过是二十二三的韶龄女子,正如正当花期的牡丹一般最艳丽的时候,偏生运气太差,进宫也仅仅只得有过一次侍寝,就如小石子扔入水面不一会儿就消弭无痕了。还有,几年前皇帝钦点了贾元春陪同南巡,贾府诸人都当作是有些承宠的苗头了,还兴头了一阵子,谁知道却还是水中花镜中月一般,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她没有宠,好歹也是宫里的妃子,还是金尊玉贵、养在金丝笼里一般的。可是,皇帝要是这一驾崩,新帝登基的话,按着往昔的惯例,年龄大的、有了皇子皇女的妃嫔迁居其他宫殿奉养,而像贾元春这样年纪轻又没有生育过一子半女的,多半就要被打发去京郊的一处专用的寺宇,美其名曰“为先帝祈福”,实则进了活牢笼。
贾元春闲闲地用一根铜棍拨弄着手炉里的炭火,闻言轻笑了笑,说:“那也不一定,事在人为,倒是宁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好。”
王夫人眼睛瞠大,忽然上前,猛地抓住贾元春的胳膊,急得语无伦次:“你……元儿……你莫非是……哎呀呀……你怎么能……要叫人发现了,可是灭门抄家的大罪呀。”
贾元春面上微露惭色,却又一昂头,说:“灭门抄家?将来他就是天下之主,他一张嘴,没罪的也有罪,有罪的却能被豁免为无罪,怕什么呢?”
王夫人差点又惊呼出声,忙用帕子掩住嘴,惊疑不定地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那喜新厌旧、做事情顾前不顾后的性子就连王夫人这样的深宅妇人都有耳闻,贾元春居然跟他搅在一起,真是要命了,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得把整个贾府的人都拖进去。
贾元春面上露出一点自矜之色,说:“他说了,叫我只管放一万个心,暂且忍着点,以后嘛,哼,该有的都会有。”
王夫人本想骂醒她,可是,听她这说话的口气,多半已经和太子有过首尾了,骂也无用,只好心里祈祷,惟愿皇帝真个儿如传闻里说的那般就此驾崩,好给太子和贾元春腾出道儿来。
王夫人回府之后几乎夜不能寐,就担心这个事儿,奈何此事实在太多重大,不敢对任何人言语,只好自己硬撑着,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团,眼睛都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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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奕瑞进宫见父皇的时候,林煜便自己回了林府,见家里气氛亦是不同寻常,即便见了两年离家的儿子父母亲也只是勉强打点起一点喜色,一会儿又情绪低落下来,一贯清风朗月般万事不萦怀的父亲面带烦郁之色,母亲则一脸愤懑哀绝,问他们怎么了,却都不说,反而拿话语来搪塞支吾,叫林煜摸不着头脑。
林煜悄悄地询问黛玉,黛玉摇头表示一无所知,林煜只好作罢,又拿了个木头匣子给黛玉,说:“听说妹妹明年就要出嫁,我争取赶回来背着妹妹送上花轿,就怕到时候被别的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未必过得来,这个就先给妹妹收着,将来添妆用。”
黛玉接过来一看,竟是个华贵无比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的匣子,再一打开,珠光宝气几乎要耀花人眼,全是各色宝石镶嵌的金钗步摇,特别是一个赤金镶红宝的步摇,足足镶嵌了几十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最大的一颗足有拇指盖大,红莹莹的光亮将黛玉的一张脸都照红了。
黛玉说:“这……太贵重了吧,哥哥,你留着给将来的嫂嫂用吧,别光顾着家里人。”
林煜笑了一声,心想,他要这个干什么?往哪里插呢?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不算什么。在咱们这边算是稀罕的,在那些红毛番子那里就未必了。我和九殿下就在东南那边和红毛番子做生意呢,他们买我们的瓷器、绸缎,稀罕得什么似地,我们就要他们的宝石、金刚石来交换。我得了一袋子的红宝石和金刚石,给妹妹和母亲各打了些首饰,不过是,妹妹的略多些,毕竟妹妹是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林煜和妹妹说话的当儿,林如海则和贾敏拌上嘴了。
林如海烦恼地说:“要我怎么跟你说啊?我说了和他无事就是无事,你只管疑神疑鬼做什么?偏要无事寻些事出来!连煜儿归家都不能自在!”
贾敏又开始抹起了泪花,说:“我疑神疑鬼,也得要有鬼才能疑得起来!他现今病了,你失魂落魄地做什么?你若不是心里挂念着他,又怎会这般失了常态?”
林如海吼了起来:“他都病成那样了,我能无动于衷吗?而且,这事儿还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那一日,他……”
贾敏眼睛褶褶生光,牢牢地盯着林如海,逼问道:”你那一日和他怎么了?好哇,你口口声声说而今以我和儿女为重,到却早就把一只脚探到了外面,你还哄我!”
林如海气得眼睛都红了,说:“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早就说过的,既然娶了你,就绝不负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他总算是我的朋友,因了执念而弄得一病不起,叫我心里怎么好过?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也毫不动容吗?难道你希望我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吗?”
贾敏心里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可是,想着自己的夫君被一个旁人觊觎,还是实力强劲到根本无法与之对抗的帝王,就欲哭无泪,明知道夫君已经在很努力地抗拒诱惑守护家庭,却还是忍不住这想要抓狂的感觉。这些时日,看着夫君为了那人的病情而焦虑不安,便又疑神疑鬼起来。
两口子吵了一阵子也没吵出个名堂来,最后乏了,便各自在床的另一头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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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奕瑞紧赶慢赶回了京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奔往父皇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