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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麒深深吸了口气,顺着队伍走了进去,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运气居然还不错,至少这地方距离厕所挺远,不会闻到各种诡异的味道。春闱是在二月初的时候,这时候还有一些寒冷,但贡院的厕所这么多人用,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在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地方,进门之后还得锁上房门,这样的单间里头考试,实在是一种煎熬。贺文麒深深的吸了口气,看清楚题目之后,在脑中构思了一番,联系到平时打听到的,这次主考官的习性,这才开始落笔。
考试的时候精神一直紧绷着,等三场都考完,贺文麒才微微松口气,看了一遍自己的试卷,觉得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索性都放到了一边,看着紧锁的大门有些怅惘。这才科举被称为恩科,是皇帝亲自下令,让所有举子参与的一次考试,所以这次考生远远高于往常,除非是重病在场等不可违因素,不然都要参与科考,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开启恩科,却是因为封太子之事。时隔五年,这位皇帝陛下终于抵不过大臣的唠叨,再一次立了太子,只是这个太子的人选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原本呼声最高的二十皇子朱成昀、三王子朱成旸接连被斥责,而年岁最小,如今还是稚童的二十二王子朱成暝超越所有人的预料,成为了太子。
朝中反对之声从未停歇,但这一次皇帝却要一意孤行,贺文麒设身处地想过很多次,怎么都想不通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朱成暝如今才六岁,母妃也不过是个宫女出生,如果不是当年的太子政变,导致大批皇子暴毙,二十二皇子估计都没有人稀罕。
朱成暝自己尚且还是幼儿,又没有外家支持,偏偏诚贵妃母子有着勋贵力量,而三王子更是受文人青睐,有这两位已经成年并且羽翼丰满,虎视眈眈的皇兄在旁边,这个小太子想要安安稳稳的坐在太子位置上恐怕不易。
皇帝到底已经年老,这几年身体越发不行,时不时就要罢朝休息几日。他还能护住这个小太子多少年。再有一个,当年因为太子之乱,朝中重臣不知道被抄家了多少,剩下的这些,居然拿不出一个有重量,让所有人都能忌惮几分的辅政之臣。
原本科举该是在一年之后,但在立太子之后,皇帝硬生生开了恩科,还是以太子的名义广纳贤臣,显然是要让这一批新生力量成为太子的背后势力。这样的办法不错,若皇帝如今才四十,或者太子已经至少懂事,能够插手朝政,自然没有人会二话,但偏偏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却还是个奶娃娃。
贺文麒能看清楚这一点,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自然也能,有过一次太子之乱,他们怎么会贸贸然直接站到太子那一边,皇帝的心思他们尚且掌握不了,以后登基的是谁实在是难说,与其豁出一家性命给小太子锦上添花,还不如安安分分的中立,将来不管是谁登基,总不至于为难了他们。
故而这一次科举,有底蕴的人家参与的非常少,反倒是一些贫寒学子不得不参加。贺文麒倒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想要掺和也掺和不进去,不需要装病浪费一次机会,况且天子脚下,若是一个不好别人举报,估计直接被咔嚓了。
别以为这是他想太多,那些有底蕴的大户人家,勋贵人家老皇帝不能轻易动,但那股子怨气自然要有地方去,他们这些平头学子就成了出气的由头。之前京城附近便有几个自作聪明的学子,结果皇帝直接把人提溜起来,身上举人的功名都革除了,一辈子不可入朝为官,这等于是断了这些人一辈子的期盼。
贺文麒叹了口气,想到这些便不由自主的想到白城,那人早年去了边疆,都是有几分本事,当年便传来大捷,老皇帝心中一乐,直接给了一个镇国将军的封号,只是白城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皇帝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守在苦寒之地,再未招他进京,等于变相的让他失去继承权。
若是白城甘心一辈子留在边疆,当一个镇国将军,这样的结局恐怕也是好的。但白城会愿意吗,贺文麒想到那双带着坚决的眼睛,那样的人不可能一辈子愿意甘为人下,这些年来他愿意一直留在边疆,九成九是为了边疆的军权,等他收服了镇北军,恐怕就要回到朝中。
贺文麒叹了口气,再看了一遍自己的试卷,考试结束的时间也将将到了。却不知道等他走出考场,就会知道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会儿贺文麒放松下来,看着卷子一张张被封起来,他的精神身体状态甚至都比前几次要更好一些,等走出考场,甚至还等了一会儿,见陆清辉也走了出来,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才笑着挥手告别。
陆清辉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暗叹了一声,贺文麒小时候长得好,随着年纪一天天大起来,倒是越发俊秀了,历朝南风并不盛行,但也不是没有,学院里头有几个却是对他动了心思,却不知贺文麒是个硬茬子,动他心思的人,总是会遇上各种各样倒霉的事情,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知道,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孩子不好惹。
陆清辉自觉对贺文麒不过是朋友之义,这些年来相处的也十分不错,但偶尔看着他也会失神,可见一个人长得太好,也不光光是好事。再一想自己这一次若是再不中的话,可是让这个小子后来居上了,即使是陆清辉,也涌出一些不情愿来。
贺文麒不知道后头人的纷乱心思,上了马车一路回去,精神松弛下来倒是觉得疲倦,等到了门口,李氏早早的准备好了东西,崔景山甚至要伸手把他抱下来,弄得贺文麒哭笑不得,连忙说道:“我又不是瓷人儿,娘,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梳洗一番也好好睡一会儿。”
李氏见状也不拖着他说话,倒是多看了崔景山一眼,她熟知绿荷的为人,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告诉这个儿子女儿的身份,只是两人如今年岁大了,景山一直不避嫌的话,将来是不是不好。只是这个念头一转又被她扔出去,如今她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
崔景山却并没有这些繁杂的心思,在他的眼中,自家小少爷是需要照顾一辈子的人,是他娘临死前还念念不忘,让他好好听话的对象。贺文麒虽然身材不矮,但一直很瘦弱,加上又是个文人,在崔景山的心目中,这位小少爷自然就是个瓷人,需要好好照顾的。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若是他眼中的瓷人知道他这般的看待自己,恐怕第一个念头不是感激,而是找根棍子好好揍一顿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瓷人这样的形容词,一点儿也配不上自己彪悍的个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