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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后,合德差人去取来干净的衣裳让薄子夏换上。新衣服是月白色的,紧袖窄肩,领口绣着的纹饰图样也颇具异国情调。大约是刚用香薰过,衣物上一股檀香的气味。
薄子夏换好衣服后,合德又亲自拿着布巾过来,为她擦拭头发。薄子夏很不自然地扭捏了几下,合德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呵斥了一句:“别动!”
与合德相处时,薄子夏几乎时时都落下风,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侍女将一张小几搬到薄子夏和合德面前,上面放着一个铜镜,随后撤去杯盘碟盏和浴桶,随后对合德双手合十行礼,便都退下了。阴暗的居室之内,只剩下薄子夏和合德两个人。合德为薄子夏擦完头发后,又拿起一个梳子,轻轻地为薄子夏梳理着。
薄子夏一抬头就从铜镜中看到合德得面容。她有些害怕合德从镜中盯着她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太多令人不安的迷醉,让薄子夏也不由担心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
“合德……还是我自己来吧。”薄子夏晃了晃肩膀,想把合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给晃掉,当然这只是徒劳。
合德没有理她,依然在细心地、甚至于慢吞吞地梳理她的头发。薄子夏感觉到冰凉的齿梳在发丝间游走,一如合德冰凉的指尖撩过鬓角和耳后。她的头发仿佛也有了知觉一般,在合德的抚摸下微微战栗着。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只在一种逐渐升高的热度中慢慢膨胀。薄子夏坐在椅子上,觉得仿佛下一秒钟她就会因为压抑而尖叫出来。
合德将薄子夏的刘海全部梳理到头顶,用篦固定住,又拿来华胜,缀在薄子夏额前。从镜中看,薄子夏活像是个天竺舞女。然而合德从镜中望着她的目光时迷恋的,她的一手向前环住薄子夏的腰,另一手依然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合德的手指触碰薄子夏的额角和脸侧时,竟轻轻地发颤。
薄子夏猛地推开合德,站起身来。
“合德,我不喜欢这样,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被人猛然一按,钻心疼痛袭来,她双膝一软,又坐回椅子,龇牙咧嘴。
合德没有说话,只抓住薄子夏的两只手。栓在薄子夏手腕的铁环上各有一个很小的钩环,合德将两个钩环扣在一起,薄子夏的手就被固定在身后。
“我总是想着有一天,能亲自为你梳妆打扮。”合德弯下腰,轻轻将下巴放在薄子夏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嗅她头发中的香气。
“合德,”薄子夏一边用大拇指去触手腕铁环上的机关,思考着有没有解开它的方法,一边尽量镇定地问,“你和我住的这两年,我虽然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你,但也待你不薄。”
这话让合德笑了起来,她瘦削的脸上隐约可见十五岁时还留着的一些天真:“我这就是在报恩啊,姐姐。”
她托起薄子夏的下巴,手指伸开,抚摸着薄子夏的侧脸。她说:“你的脸色太苍白了,需要上些胭脂。”
“不用,本座气色好得很。”薄子夏摇头,额前的华胜窸窣直响。
合德根本就不理会薄子夏,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它平摊在镜子之前。
“我十六岁的时候,你送过我一盒胭脂。你说女孩子应该有胭脂的,可是你却从来不用胭脂。”合德伸手到胭脂盒里抹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沾了些红色粉末,倒让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看起来生动了些。
“行走江湖,天天打打杀杀的,哪有时间用这些东西。”薄子夏惴惴不安道,手腕酸痛,不知道怎样开口才能让合德把铁环给松开。她发现必须要顺着合德的话往下说,若是说了不合她心意的话,合德都会听而不闻。
“现在,不就可以了吗?”合德微笑着,将胭脂轻轻涂抹在薄子夏的脸颊,她的手指一直蜿蜒游走至薄子夏的嘴唇上。她的动作轻得惊人,手指和手腕转动之间,仿佛连一粒灰尘都不会被惊动。
“我变了,可是你没有变,你一点都没有变啊,姐姐……薄子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