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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岑矜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声响很大,然后就去隔壁的小办公室找唐历安了。
唐历安是闲着的,正歪在椅子上小憩。岑矜也没客气,直接就把他叫醒了,“唐医生,我请一个小时假,我要出去一趟。”
唐历安揉了揉两侧的内眼角,缓缓地戴上眼镜,说道:“小岑,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岑矜此刻心里全是要去看看褚再清,核实一下梗在心中的事情,就连听到唐历安这个问题时,她也没什么强烈的反应,只是敷衍了一句,“是,有段时间了。”而后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岑矜手指按电梯下行的按钮时都在发抖,六个电梯,她全部按了。等了一分钟,电梯没来,她直接朝楼梯间跑去了。每下一个台阶,她的心跳就上移了一毫米。到达五楼时,她拉开楼梯间的门走向神经外科的住院区,长时间的屏息已经让她不会自主呼吸了。脑袋里空了,只能指挥她深吸气,然后缓缓地呼出。
走廊里很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是正常科室忙碌的架势。岑矜步伐迈得很慢,抬眸遥遥地望向前方,她看见了两个穿着保安服的身影。
岑矜停步,就像是理智猛地回笼了。这个院区几百名医生,她凭什么就笃定是他?肯定是做手术去了,上手术台当然联系不上了,要不就是在开会,对,在会诊。
岑矜转了个身,开始往回走。没走两步,她逢上了周扬。
周扬手上提着外卖,瞧见岑矜那一刹那脸上瞬息万变,而后是一句,“岑医生——”声音似大风过境,干涩沙哑。
岑矜稳了稳神,“才吃饭?我没联系上褚医生,就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才从手术室出来?”
“今天没手术,褚医生今天是门诊。”周扬说。
岑矜哦了一声。也对,她今天早上看着他进的门诊楼。
“我先走了,你待会见着褚医生,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周扬不自然地看着岑矜,低声说道:“岑医生,褚医生在办公室,你去看看罢。”
“我不去,有什么好看,每天都见得着。我科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岑矜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微掀眼皮看向周扬,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周扬把手里的外卖强塞给岑矜一份,说道:“麻烦您了。”
岑矜皱着眉,觑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扬朝着她歉意地一笑,嗫嚅道:“我今天上午收进来一位感染hiv的病人。”
岑矜全身的汗毛一瞬间仿佛全部立起来了,没说话,只是看着周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能看出周扬也是被吓得不轻,像是随时有可能哭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恍惚。
“他是用他弟弟的身份证来挂的号,看了褚医生的门诊,确定需要住院动手术,就来住院部这边办理的住院了,所以我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知晓他是艾滋病患者。”周扬说着满是抱怨,虽然都知道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只有那三个,可是谁不后怕。
“后来呢?听说病人打医生是——”岑矜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看见周扬点头了。
“刚住进来,他就问我他还需要做什么检查,我说明天早上需要查个血。他就开始骂人了。”周扬说。
岑矜抿唇,住院病人,尤其是住在外科需要做手术的病人,住院后都会排查艾滋病、梅毒、乙肝和丙肝等传染性疾病,这是避免医源性感染和医疗纠纷。但一般医生都不跟患者明说,甚至如果没有出现阳性结果都不提这件事。所以到周扬这,也只是跟患者需要查个血。但病人既然能够反应如此大,就是明白会发生什么。
“他骂的很恼火,说我们是不是误会他得什么病了,是歧视。我实在没法,就把褚医生从门诊部叫过来了。褚医生过来后,病人就赖褚医生头上,硬说是他要我安排的检查,几句话没谈拢,就打起来了。”周扬说着一脸愤慨。
岑矜却听得心惊肉跳,打起来了,如果两人都有伤口的话,那血液传播这条感染途径跑不掉。
“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他是hiv感染者的?”她忍着最后一丝耐心问道。
“他自己承认的。褚医生承诺无论如何都会为他做手术,他说了真实姓名,我们往疾病防控中心打了电话,查出来就是艾滋病患者。”
岑矜伸手扶住病房外的那一排扶手,心乱如麻,顿了将近两分钟,她提着外卖缓步走向了褚再清的办公室。敲门,他清肃的声音从里传来。岑矜却没立马推开门,在门口慢慢地蹲下去,捂着嘴,闭着眼,心口泛过一阵恶心,中午吃的泡面好像要全吐出来了。太想哭了,却又不能哭。
里面又叫了一声,“请进。”
岑矜站起身伸手扶上门把手,门泄开一条缝,到半开,到她看见褚再清的脸,她在这期间调整好了情绪,对上他温蔼的眼神,她微扬嘴角。
“外卖到了。”
“你中午吃的什么?”褚再清没有伸手接外卖,示意她放在桌上。
“没有等来你给我订的餐,所以我科里的同事去是食堂吃了。”岑矜一面说着话,一面细细打量着褚再清,他露出来的皮肤都没有明显的伤口。
褚再清没有回话,一室里只有他扒拉塑料袋的声音,哗哗里有些刺耳,在此刻却又让人觉得如此的安心。
“再清,你疼不疼?”岑矜看着褚再清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灰,有些脏。
他正在掰餐盒上塑料盖的手一滞,轻松掰开,看着碗里的菜,他说:“不疼。”
把心豁开一个长条口子,然后让它淌淌地流血,岑矜觉得望着对面泰然坐着吃饭的褚再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那样。
“他打你哪了?”
“岑矜,没事,我只是手上破了一点皮,其他地都没事。”褚再清言毕还朝她笑了一下,而后又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他又说:“你手上也总喜欢有些小伤口,最近我们都不能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