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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烟尘滚滚,正对阵的两方是羽林与期门。大家同属光禄勋,平时就摩擦不断。今日有太子考察之言在前,当两方对战时,全都卯足了劲想干翻对方。郎君们皆出身名门,各家有各家的关系网,这次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
双方各有一旗,场中有近二十丈的高竿。若把旗插上去,胜负便分出来了。
战鼓咚咚咚,场中郎君们骑着大马,大喊着冲向对方。一时间,只听到场中兵器交接的声音,尘土太大,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但观台上,众人仍看得津津有味。乃至于长公主过来的时候,太子得人在耳边连提醒两声,才回过神,过来接待长公主,“姑姑,您过来找姑父么?他已经走了。”
长公主感兴趣地问:“我不找你姑父。我来看看我那个傻外甥。听说他在这里面?哪个是他来着?”
太子遥手往场中一指,先指出了两个从尘土中飞出来接着打的郎君。两个郎君灰头土脸,却追着对方不放。其中一个在某瞬间反手往灰尘中一刺,尖锐的马鸣声就震得围观者恨不得立刻捂住耳朵。太子晕了半天,也没指出谁是谁。
一旁插入一个声音:“李二郎还在跟陈五郎打,刚才他们两个被一匹马踩到脚下了。现在在那里!”
顺着方向看去,乌泱泱一片黄土,谁也没看清哪是哪。
长公主与说话的人打了声招呼:“太尉。”
程太尉点了点头,围观者中,太子和长公主都是外行,就他能真正看出来场中情况。长公主看热闹,太子只想看结果,程太尉却是认真地在看双方的实力。无论长公主提不提李信,程太尉的目光,都时不时从那个少年身上掠过。
李二郎李信。
毁了他家三郎的那个小孩子。
虽说过了三年,程太尉却一直没忘记。到他这个地位,他自然不可能降低身价下去跟李二郎掐架。但程家人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拦李信往上走,程太尉是知道的。他对李信也充满了疑问,默许程家试探这个小郎君。
场中李信与郎君搏杀,身形利落干脆,又有行云流水之势。他行动起落间,韵律感极好,渐渐开始有武学宗师之气派……
程太尉眯了眯眼,想到昨日自家大郎与自己谈起过李信的问题。
程家人渗透光禄勋,想把宫廷护卫全换成程家的人。李信搅合了进来,不说换成程家人了,就是现在的期门,都被李信闹得乱哄哄,跟贼窝似的。程大郎评价这个李二郎,跟搅屎棍一样——“阿父,你说他怎么偏偏就跟咱们家过不去?他当年的事还没清算完呢,这怎么又冒出来跟我们对着干?”
程太尉是个想得多的人。
他想了想:“太子和定王都依靠我们家,可他们都不想我们家做大。李信背靠闻家和李家,被宁王丢进来搅局,不过是一枚棋子。闻家也算了,我没想到李家也插来一手……难道李家当年的从龙之功没被坑死,还想再来一回,重开山河?”
他一下子就想的深远了。
会稽李家有现在的地位,既有他们世家传承的因素,也有他们曾是开国功臣的缘故。
当年开国功臣现在完好存活的也没几个了,看看闻家被打压的……就李家及时抽身,抽身得很早,与长安的权力中心关系不深,才能保住这么多年的太平。莫非李怀安看长安局面乱了,重新动了心思?
程太尉嘱咐长子:“李二郎这个人不能不防。若有机会,杀了他也无妨。没机会的话,也要监督好他。现在我们不宜跟闻、李两家正式翻脸,然三郎的仇,不能不报。”
程大郎大笑道:“我知道。但是阿父,你还真把李二郎当个人物吗?他就是个冲动的混小子。我仔细看过他这些年做的事了。以前出身混混,就因为杀人入狱,被会稽郡守捡了去,才认了亲。后来他在长安闹出的事也不说了,如果不是李郡守,他能平安离开这里?再是会稽之战,雷泽之战……”
“李二郎武功高强,擅长单打独斗,群斗恐怕也有几分战力。想来李家就是看中他这方面,才把他派去雷泽的。我过问过那边的海寇战事,又仔细阅读了他们的折子。李信在其中,不过是一个杀人工具而已。论智谋,论担当,他还不如之后的李三郎来得溢美词多。”
“桩桩件件都能证明李二郎是个冲动易怒、做事不顾后果的混人。这种人,就像现在这样,瞎折腾,于大局上无损。”
程太尉颔首。
他位高权重,当然不会去分析李二郎这个人的生平。但是程家大郎分析了,程太尉姑且一听,也觉得大郎说得对。李信展露给大家的性格,一直是前后统一的。这么大的少年郎,程太尉除了看出他武功高,也没看出他别的优点来。程大郎都不将李信放在眼里,程太尉自然也不会了。
他都不屑于为难李信。
程家郎君们在下方跟李二郎折腾,然宁王把李二郎送进期门,程太尉反对都反对得很敷衍,属于意思一下。他得给宁王面子,也不能太过得罪曲周侯。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彼此知道就行了。
程太尉却仍提醒程大郎:“万事小心。李二郎未尝没有麻痹你的意思……说不得他胸有丘壑,懂得掩藏自己的实力,一直用表象来骗你。”
程大郎忍俊不禁,却仍笑着应是,心里实则不以为然。
程家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习惯,就走入了误区。不光是他们,很多人听过李信的生平,都不会把这个人太当回事,顶多觉得他运气好。在程家这些贵族郎君眼中,在满长安这些贵族郎君眼中,出身草莽的李二郎,从来没接受过正规的教育,能有什么真本事呢?再看看他做的事,除了打架,还是打架……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可是老谋深算的程太尉想来,总觉得不止这样。他习惯把人往坏处想,他心里预感不太好……
程太尉沉思中,忽听到校场中暴雷般的吼声——“阿信!”
他们循声看去,见好些烈马被掀翻落地,灰头盖脸的吴明从土里爬出来,拿到了自己这方的旗帜。他拼杀出了包围圈,眼见便要接近那处高竿!这乃是期门郎君们选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其他郎君们拦住羽林那边的郎君,保送出了这么一位。然羽林那边的郎君也不好打发,期门争取了三息的时间。三息一过,骑马冲出来的被委以重任的吴明,重新被分出来的一对羽林郎君们围住了。
吴明手里拿着旗帜,看四面八方飞过来郎君,有直取他手中旗者,有向他身下马袭击的。他座下之马前腿一屈,被拉得跪倒,发出嘶鸣。吴明好歹不是当年的绣花枕头了,灵敏地往旁一翻,避过了被马踩死的可能。他在被众人攻击时,猛看到远方李二郎的身影。于一众剑拔弩张中,少年十分冷静,冷静得近乎冷漠。
想到一开始,长官吩咐战略,嘱咐他们如何和羽林对抗时,到李二郎那里。李二郎笑着说,“我不懂你们的战术,也没学过这个。但是如果要打架的话,要拼武力的话,找上我就行了。”
吴明当时心有疑问,多看了李信两眼。他不是说他不打架了吗?他怎么……
但是少人像吴明这样了解李信的过去,当李信冲吴明眨眼睛时,吴明就闭嘴当做不了解李信的“诡计多端”了。郎君们觉得李信不堪大用,对李信的安排,就剩下了混战。吴明在被拉下马时,尘土飞扬中,看到了少年的侧影。他一瞬间无比地相信李信,叫道,“阿信!”
李信果然回头来看他了。
他这边的战局很紧张,争时争刻,众郎君们都在拼时间。然李信一回头,看到吴明被众人围攻,被拉下马,眸子一沉。转瞬的时间,李信就丢开了手边事,纵身跃起,飞掠向吴明的方向。
围观者旁观了李信的好武艺。
看他如飞鹞般冲入了吴明的方向,不理会身后郎君“李二郎你干什么”的怒吼。那匹马已经被掀翻,失了控,重新站起来后,就向地上被众郎君围攻的吴明身上踩去。吴明目中现出恐惧,已经看到了马的铁蹄,旁边忽而伸出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那马蹄踩下去,踩向李信的手臂。
“……!”看台上的太子等人,全都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马发出尖刺的吼声,它踩中少年的手臂,少年却将身下的另一个人,如水一般滑滚了出去。但马腿被那少年划了一下,当即大痛。马发了疯,红了眼一通大吼,往四面的郎君冲过去。围在吴明身边想把旗帜夺下来的羽林郎君们见机不妙,忙往四面散开。
马追逐着他们。
而李信接过了吴明手中的旗帜,长身上竿。他身形如电如雾,眨眼间的时间,前一眼众人还在担心他的手臂,后一眼,旗帜已经插上了高处。少年郎君从上跳跃而下,翩若惊鸿般落了地。
“……呀!”跟随长公主的众侍女们心起起落落,一惊一乍,被李二郎这前后反转吓得脸色精彩无比。
而脸色精彩的,又何止他们呢?
场中发出震天的喊声——“李二郎好样的!”“我们赢了哈哈哈!”
程太尉眸子幽深地看着下方的庆祝,他看眼一旁的长公主。长公主面色如土,神情仓皇而迷惘,恐怕也被李二郎吓得不轻。程太尉想:看来这个李二郎,确实于武学上的天分极好。唔,这么一个人物,杀了实在可惜了……
旁边传来一声喝彩声。
太子反应过来后,惊喜地拍栏杆,“这位郎君是谁?当真有本事!赏!大赏!”
“叫他来问话!孤要给他升职!让他来东宫任职!当东宫的侍卫长!”
长公主在一边幽幽看了眼自己这位侄子:“殿下,他便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会稽李家的二郎。”
太子愣一下后,脸色有些讪讪的。长公主一开始过来时,就问他李二郎,他随手一指……没想到到最后,他都没弄清楚李二郎是哪个。不过当太子的,脸皮当然得厚。太子又拉着亲姑姑一叠声地夸李二郎,并有问李二郎姻缘的意思,想给这位郎君指个婚……
在长公主脸都要青了、忍无可忍的时候,程太尉一声笑,打断了太子的热情。
程太尉揶揄般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太子殿下不知道吗?李二郎,一直在追慕你表妹舞阳翁主。他现在叫长公主殿下一声‘舅母’,日后,可是要喊‘外姑’的。”
太子:“……”
他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