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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是异类呢?
首先,光从衣着就可以看出来。
不同于其他亲王的深色朝服,来人一袭潇洒白衣,黑发半束,映着月光,衣袂飘飘。他五官精致,眉目清透,身姿挺拔,端的是一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模样!
“臣弟刚从边境赶回,未来得及换一身朝服,还望皇兄见谅!”李煊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唐泽挑了挑眉,这孩子不诚实啊,既然刚从边境赶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这身潇洒的白衣怎么一点灰尘都没有,这小脸怎么还如此白皙干净?啧啧啧。
李翃笑了笑:“朕说过了,这次中秋宫宴只是一场家宴,八弟不必如此见外。”
“多谢皇兄。臣弟许久未回,听说修宜一月前嫁去赵国了?不知一切可好?”
“前几天从赵国传来书信,一切安好。”
“那臣弟就放心了,本以为修宜性子柔弱,会不适应异国……听说太后娘娘前个月又犯了头风,臣弟从边境处寻觅一良方,明日就送到宫中来。”
“太医院御医看过,已无大碍,八弟倒是有心了。”
唐泽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好似打太极一样的唠家常,眼皮不由跳了跳,这个白衣哥们儿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从关心太后身体一直问候到了御膳房主管,又从自己贴身侍卫说起聊到了边疆美食,愣是没提一句驻守军队的发展情况。
避重就轻,运用得很成熟嘛!
两人表面上谈得很是高兴,在座的几位亲王都默默地滴下了冷汗,说是家宴,但谁都知道,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把酒言欢,聊表手足情深的!
清河王到底是装傻,还是耍帅?怎么态度这么拽啊……不过他们也都清楚,皇上没有登基之前,能角逐皇位的也就是清河王了,两人以前就不对盘,关系冷清疏远,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清河王此举着实不太明智……
大家心知肚明,但均默不作声。
等两人话说完了,亲王们彼此之间又表现了一下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然后各自落座,端着酒杯兀自抿着。
天边一轮皎洁圆月散发清冷光辉。
几排露天宴席,左侧落座的是亲王,而隔着数丈远的右侧则是宫嫔们。
对面就是汉白玉修葺的荷花池,中央伫立着一座水中亭台,有美人在上面轻歌曼舞,夜风拂过,清冽花香伴随着笛声悠扬,弥漫而来,沁人心脾。宫人们鱼贯穿行,将流水银盘端上来摆在了杭稠锦布上,酒香食香伴随着笙歌阵阵,好不热闹!
柳平儿心思有点走神,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情。
唐泽不对劲!她真的有点不对劲!
但柳平儿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她自认为心思通透,不似后宫里其余女人那么愚蠢,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唐泽的性格脾气摸了个清楚。
可如今,唐泽大病一场恢复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年前就有所感觉,如今这种感觉日益强盛!
唐泽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毕竟协理六宫一年,柳平儿在景仁宫有安插了眼线。
唐泽擅长琴艺,记得在太子府时,她就有一架极为珍爱的抚琴,旁人碰也碰不得,一个小丫头不小心弄断了一根琴弦,一向性格温和的她竟然发了好大的脾气,这琴她看重得和眼珠子一样……
她无意问起此事,可眼线却说贵妃娘娘的这把琴早就不用了,挂在墙上落满了灰……
要说一个人性格会变,会一夕之间变这么多?变得如此彻底?
柳平儿抬手抚了抚鬓角,眼神阴鸷起来。旁人看不出,但她可是清清楚楚,性格变化后的唐泽极有手腕,整个后宫中,皇上也就待她特殊几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后宫局势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呢?
柳平儿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之感!
任凭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都不想再次放手了!协理六宫之权,她从未想过放弃!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露出一个端庄贤淑的笑容:“皇上,臣妾听闻贵妃娘娘擅长抚琴,却一直未曾见识过,今夜中秋宫宴,不知贵妃娘娘可否献艺,弹奏一曲应情之曲?也好让亲王和嫔妾们开开眼界。”
柳平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只是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让唐泽弹琴,一定会令她出丑!
唐泽闻言抬眼,唇角浮出一丝嘲弄笑意。
柳平儿这个妹子,怎么说呢?在他大力推进和谐后宫建设的路途中,她就像一个狂拽酷霸的钉子户,不为情理所感,也不为利益所动,不仅如此,没事时还总爱暗地里使点绊子,挑拨离间一下啥的。
说的好听一点,柳妹子是心思倔强有节操,说的不好听一点,这妹子简直是脑子一根筋,宫斗这种落后的上位手段哪儿有他构想的手拉手一起往上爬来得轻松愉悦?
所以说,唐泽有点不喜欢柳平儿,他比较喜欢慕贵人那种胸大心思少的女人……
“本宫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可惜晚上安排中秋宫宴时,不小心被碎掉的陶瓷片子划伤了手指,恐怕不能献丑了。俗话说知音难得,柳惠妃想听,那本宫岂能拂了你的意思?不妨隔几日来景仁宫,本宫亲自为你演奏一曲。”唐泽表情遗憾地说道。
他放在桌下的双手飞快地完成了动作,眉头不由疼得微微一皱。
柳平儿听了,脸色不由一僵。刚才她请唐泽弹琴的话本就有几分不妥,哪儿有一个普通妃子要求贵妃娘娘做什么呢?
而唐泽这番话,一来表现了她为安排宫宴尽心尽力,甚至受了点小伤,只会让皇上更加怜惜她,二来她表现得很大度,面对底下妃子言辞不妥,不仅看不出一丝不爽情绪,还热情满满。
不过什么叫做“没有拒绝的理由”“拂了你的意思”,说的好像是她逼的一样!还有那句“亲自为你演奏一曲”,她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面子!
可真是八面玲珑,明明是她不想献艺,大度端庄却都让她占全了,自己愣是显得没有眼色,事儿多了……柳平儿心里一颤,抬眼望向了李翃。
果然,皇上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满的神情了。
“嫔妾不知娘娘手指受伤,是嫔妾冒失了。”柳平儿连忙认错。
“无妨,柳惠妃客气了。”唐泽冲她颔首微笑,端的是大度温和,牡丹之范。
柳平儿面色一白,脚下差点绊了绊,唐泽绝对是故意的!刚才暗里贬自己的是她,这会儿子客气的也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按压住心里波动的情绪,虚虚一笑,满心不甘地屈膝行礼,退回了位置。
唐泽眉毛一挑,心里略有得意,想当年谈判桌上,他凭一人就可以单挑十几个客户,口才岂是吹牛皮吹的?只可惜现在用来和女人斗嘴了……
正感慨着,唐泽感到手上一暖。
李翃拉过他的手:“朕看看。”
“皇上,不碍事的,臣妾回去涂点药膏就行了。”唐泽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方才他下狠心抓破了自己的手指,又偷偷用丝帕擦掉了血珠,伤口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疼。
“嗯,朕让太医给你配一副药,”李翃检查了一下她手上的小口子,确实无甚大碍,便放心地点点头,不过下一瞬眉头又微微皱起,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嘿嘿,皇上都说了是不小心嘛,臣妾下次会注意的!”唐泽保证道。
李翃抿了抿唇:“以后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他这是在心疼人吗?唐泽愣了一愣,抬眼看看对方,他眼神有几分微妙的光芒。
唐泽眨了眨眼睫,呵呵一笑,点点头,信誓旦旦地说:“臣妾知道的,多谢皇上关心!”
话音刚落,座下却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唐泽一看,又是那个白衣哥们儿!
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支青色玉笛,执在手间,拱了拱手,说道:“皇兄,怎可劳烦了贵妃娘娘,臣弟不才,还是由臣弟来献丑一曲吧。”
这时,一个亲王说道:“八弟真是谦虚了,谁人不知道清河王曲艺高超,人间难得几回闻!”
唐泽没仔细听他们接下来客套了什么,脑中却蓦地一顿,这个白衣哥们儿就是清河王?原身的初恋?
是了,方才唠家常时,李翃称呼他为八弟,而资料上显示的清河王就是先帝第八子……唉,都怪他看资料时忽略了小细节,刚才眼珠子还一直在几个亲王脸上转悠,想找一找原身初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白衣飘飘的哥们儿啊!
怪不得刚才他瞥来的一眼意味深长,估计是看不惯李翃和自己亲密的样子,那他自告奋勇吹笛子,是为了不让自己为柳平儿的话尴尬?还是为了打断李翃和自己腻歪?
唐泽这厢还在揣测人心,如丝如缕的笛声就传入了耳中。
唐泽不懂音律,更不懂这个年代的曲子,饶是如此,一触到那浑厚中婉转,清丽中优雅的音色,心神也不由震撼了一下。
这清河王,长相之中,可以依稀看出有点小白脸的底子,眉目间也充斥着几分阴柔,加上有这一项撩妹技能,对于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绝对是必杀啊!
也难怪原身会对他念念不忘……
一曲罢了,犹令人沉醉。
“八弟果然精通音律。”李翃手指点了点桌子,笑着称赞。
于是亲王们也跟着夸奖了一下,然后小婊砸们也起哄地奉承了几句。
李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长身立于月光之下,一身白衣飘动,显出几分清冷脱俗的气质。
他收起笛子的一瞬间,忽然抬眼,眼神复杂地望了唐泽一眼,接着转身走回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