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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一天,姜老头还精神抖擞,北妍便累趴了,
“祖父,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去睡觉了,您也早些歇着。”北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的去姜老头给她准备的闺房。
她和无忧是分开的,屋里虽然隔的不远,但也并不在一起。
“哎哎,去吧。我让厨房给你留着饭,饿了再吃。”姜首辅笑呵呵的应道,这一天他的嘴就没合过。
北妍进屋,直觉的进了一片紫色的海洋,薄纱纷飞,大大的桃木雕花床,各种稀奇百怪的玩偶,还有胭脂水粉,以及梳妆台,簪花,珠钗,头面,金银首饰。
看着一应俱全的闺房,北妍险些落泪,她北妍何德何能,能得这个老人如此疼爱,“祖父,成败与否,北妍定护你安然。”
客厅里。
姜首辅品了一口竹叶青酒,享受的眯起了眼,“老李,来,你也尝尝,这酒不错啊!”
已经辞官同僚摇摇头,颇为不赞同,“老姜啊!你此次举动,太过草率了。”
“人老啦,这府里也太过冷清了,有个孩子热闹热闹也是好的,何况,这个孩子与我甚是投缘。”姜首辅目光悠远,语气轻缓。
“这孩子身世太过复杂,你若是想认个干亲,这满燕京城随你挑啊!”老李恨铁不成钢,拍的桌子“啪啪”的响。
“哎呀,你这老家伙,小北睡着了,可别给吵醒了。”姜首辅气的吹胡子瞪眼。
“哼。”老李冷哼一声,他真想把那个不开窍的老东西的头给捏爆喽!
沉默了半饷,姜首辅似是感叹,“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便觉得她太像一个人。”
“嗯?谁?”老李不解的问道,是何许人也,会让这个老东西不顾一切也要认下这个干孙女。
“老柏。”
“老柏?恭亲王老柏。”老李呢喃,最后摇头失笑,“确实挺像,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烈性,一样的大气,更是一样的爱好竹叶青酒。”
提及恭亲王,两人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人,那个曾经一起鲜衣怒马畅谈人生的人,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吧!
“老柏肯定还活着,我们两个老家伙都还活着,他怎么能死呢!”老李揉了揉浑浊的眼睛,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姜首辅。
“是啊,那个老东西肯定还活着。”姜首辅也跟着点头,只是目光匹及处,满是沧桑。
夫人死了,重病缠身,带着幼小的孩子,被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逼得无路可退,这样一个人,能活得到如今吗?
他们不知道,早在逃到清水湾没多久,恭亲王,那个曾盛极一时的天之骄子,也就是北妍的嫡亲祖父,便撒手人寰。
故人已逝,空余恨。
翌日,北妍早早起床,亲自动手做饭,她不知道怎么补偿因为她而将要卷入是非的老人,便做好一个做孙女的本分。
“祖父,别喝酒了,快净手吃饭,尝尝孙女的手艺如何。”
北妍吩咐丫鬟将做好的菜端上来,自己也端着一碗药膳,人老了,这身子骨就得好好养着。
“好,好,好。”年过花甲的老人,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眯了眼。
……
吃过饭,北妍一边给看公文的老人捏背,一边道,“祖父,我要去告御状。”
手里的公文放下,姜首辅沉吟良久,“小北啊!祖父带你直接面圣可好?”
北妍摇头,清丽的声音透着坚定,“不,非得告御状不可。”
姜首辅最后只得点头答应,“既然你坚持,祖父也不好再劝了。”
炎炎烈日,巍峨的皇宫前站满了围观的人,“砰砰砰”的鼓声,一点一点敲在心头,带着余音缭绕。
多少年了,这告御状之人寥寥无几,条件太过苛刻,就算是七尺汉子,也不一定受得住啊!如今,这百年难遇的告御状之人,却是一介柔弱女子。
北妍特意换上了白色曳地长裙,白色,多么圣洁的颜色,可它今日注定要染成红色,用她北妍的血,染成红色。
“来人,摆针床。”随着一声被拉长的,尖锐的如同公鸭般的嗓音响起。
络绎不绝的宫廷侍卫便架起了针床,长长的针床,密密麻麻的针尖在炎炎烈日下散发着耀眼的银光。
“击鼓何人,针床,咱家给你备好了。”公鸭般的嗓音,带着敬佩,一介弱女子,好胆识。
北妍对着人群中担忧的姜首辅和无忧安慰的笑了笑,她并未通知凤倾城。柔柔弱弱的阿城,她怎么会让她受这苦。
人群中发出了“唏嘘”声,他们但见那个柔弱女子,笔直的跪了下去,闪着银光的针尖深深的陷进肉里,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毫一毫的移动,头顶的太阳敬责的直射着,北妍咬紧了牙关,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膝盖传来尖锐的疼。一寸,又一寸,她的身后长长的针床被鲜血染了个透。
头开始眩晕,膝盖已经疼的麻木,一根根银针扎进去,又一根根银针扎进去,晕过去,被水泼醒,又晕过去,又被泼醒。北妍毫无血色的唇不觉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她身上原本洁白的衣裙此时血迹斑斑。
“小妍。”宫门口突然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娇美的身影。
北妍睁开疲惫的眼睛,还未露出一抹笑容,便再次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凤倾城已经咬牙跪在了她的旁边,膝盖处,有血慢慢渗出。
北妍终是落了泪,“倾城,你这是何苦。”
凤倾城摇头,眼底一片倔强,“你是我的姐妹。”
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走几步,凤倾城便软软的昏死过去。
“送她回去吧。”北妍动了动干裂的唇,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昏死了无数次,泼醒了无数次之后,北妍到底是坚持走完了针床。当她从针床上跌下来的时候,那个总管太监,抹着眼泪来扶她。
北妍摆摆手,膝盖千疮百孔,血流不止,此时的她,除了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姑娘,您是接着受夹刑呢?还是休息一下?”太监总管担忧的看着她。
“继续吧!”虚弱的她,说句话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负担。
“不,不,……妍姐姐,不要了,不要了。”被挡在宫门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无忧,嘶哑着嗓音一声接一声的嘶吼。
“小北,祖父带你去面圣,咱别再受夹邢了,好不好?”年过花甲的老人,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为了那个才认下三天的孙女,第一次低了头,软语乞求。
“姑娘,算了,……这样下去你的双腿就毁了。”人群中,不少人哭着劝说。
“别去了,到底有多大的冤情,值得你受如此的罪啊!”
……
“姑娘,算了吧!”总管太监,再次劝她。
“继续。”因为疼痛,脸色煞白的北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夹邢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不报仇了,妍姐姐,不报仇了,啊!……。”耳边“嗡嗡”作响,无忧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听不到了。
十指连心,一路咬牙的北妍终究在骨裂的那一瞬间,喊出了声。
“啊!!!”凄厉惨痛的叫声,在燕京皇宫的上空,经久不绝,飞禽盘旋在高空,高昂的叫着,久久都不散去。
血红的手指软软的吊着,那个坚强的,让人敬仰的女子,趴在地上毫无生气。总管太监甚至都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寂静了,整条街都沉寂下来了。
许久,睁大了眼睛的围观的人看到那个血人动了一下,再动了一下。
欢呼声瞬间响彻云霄,围观的人,跳着,笑着,哭着,无一不为那个坚强的人叫好。
“姑娘。”总管太监轻轻的叫她,他已经不再劝她放弃,这个女子的勇气,不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您从宫门膝行至金銮殿,就可以面圣了。”
膝行,对于手断了,腿断了的她,倒不如说是爬行,宫门口到金銮殿,就算是策马而行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看不出人形的女子缓缓,缓缓地挪动了身子……爬出了一条血路……
那一天,万人空巷,比之神医雁北露面时,还要壮观;那一天,燕京所有人都落泪了,是敬佩的泪;那一天,有一个人的名字记入了大燕的史册,滚滚历史的长河,亦是泯灭不了这一笔的存在。
金銮殿上,年过半百的皇帝墨台昀端坐高位,略微浮肿的脸色,使得他少了一分威严霸气多了一分平庸。
太监总管急步上前耳语一番,只见皇帝面露惊讶之色,“噢?当真?”
太监总管退后一步,“千真万确,告御状之人已经快到金銮殿前了。”
皇帝脸上罕见的露出兴致勃勃,“待她来了,就带进来。”
“是。”太监总管又小跑下去。
“众爱卿可知,宫外发生了何事?”皇帝郎声笑道。
“臣,不知。”
“有人告御状,还是个女子,现如今已快到殿外了。”皇帝满意的看到众大臣个个脸露惊讶,与佩服。
“陛下,人到了。”皇帝差点从龙椅上跌下去,这哪里是人啊!这就一个血球啊!
“这,这……”皇帝颤抖着手,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据说是人的东西。
“民女北妍,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北妍勉强支起身子,八跪九叩行跪拜之礼,在这个掌握生杀之人面前叫嚣人人平等,她不觉得会死的很好看。
“你状告何人?所为何事?”皇帝恢复了淡定自若,沉声问道,难道真有天大的冤情?
“民女状告当朝太子墨台瑾,抛弃为他生儿育女的糟糠之妻,另娶他人。”告倒一国太子,谈何容易,墨台瑾,那些人命,咱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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