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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旷野一声长鸣,响箭破空飞去,直中远处一头麋鹿。
下一秒,空中箭矢如雨,齐齐朝麋鹿射去。瞬间,那头麋鹿就成了只不折不扣的刺猬。
“王子饶……”
骤断的人声,直到那头麋鹿仰面倒下,破布装饰成的鹿皮下才露出一个人来。遍身若筛,从头到脚扎满箭簇,不仅身上,就连身边也落有箭羽。
负责统计的人立刻上前,只报箭管上代表每个人的刻符。何人中,何人不中,何人偏离五步外。至于队中不曾发箭的人,早被拖了出去。
或者明天,成为猎物的人就是他们。
不过近来,已经鲜少有可用的猎物了……
秦怠身披黑袍烈烈骑在马上。整个人依旧清瘦病态,难以想象那样的细骨瘦臂,如何能张弓满怀,箭无虚发!
身后的百余骑紧跟在他身后,一举一动莫不跟从。
从一开始真的狩猎野物,到擒杀死囚,再到曾欺辱过王子怠的阉人宫婢,忽一日换成了王子怠坐下的爱马,再到大王、王后下赐给王子怠的姬妾,最后是不能发箭、或者连续三次射不到猎物的“同伴”。
响箭过处,再无活口。
墉山行宫半年多,秦怠身边已有了自己的死士,护卫。
昔日欺辱过他的宫人,他也一一回了重礼。
那些喜欢戏冰的,行宫之内就有湖,冬日各种冰制俱全。楚冽不但告诉他们寒冰能轻易揭人皮肉,也是行刑穿刺的好工具……
那些喜欢狗的,就锁入狗窝同宿。一日无水无食,两日无水无食……
事实证明,狼狗远不如人能挨饿受渴,不过第二天,它们就开始自寻食物了。到如今却也养叼了嘴,除了人别的野物轻易都不肯吃!
至于那些曾轻慢过秦怠的人,则全部成了猎物。他们为他训练属下做了贡献,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个痛快……
…………
“王子,闾将军求见。”新进内侍一路跑来通报。
“闾遏?他怎么又来了。”
自秦怠到墉山行宫,因此地距离墉山大营不远,闾遏每次来往于都城和驻军间,总要到行宫来拜会他。
近两个月愈加频繁。
秦怠皱眉,但想到闾遏的身份地位,还是回行宫换了衣服,请人进来。
“下臣拜见王子。”
“将军客气,请坐。”
秦怠蜷靠在凭几上,头戴玉簪小冠,穿着简单的缠枝纹底月白袍,整个人依旧精神不振气虚萎靡的样子,朝闾遏扬了扬下巴就全当招呼过了。
若是旁人敢对闾遏如此无礼,只怕此时已人头落地。
在这礼大于天的时代,即使一国国君也不会以如此轻慢的举动对待臣子。
离国大王曾在宴会上和心爱的姬妾玩笑,说离相的背如盘中的虾子,离相听到后当即辞官要走。离王大惊,赶忙走下来对离相再三道歉,并处置了两个爱姬,此事才算了。
但眼前的人是王子怠,闾遏非但没有任何不快,心中反而隐隐喜悦。
他私下关注王子怠很久了。深知他在旁人面前向来礼仪周全,唯独对自己身边的人态度随意。想到自己也成了被他认可的‘自己人’,闾遏不禁难掩笑意。
榻上的秦怠微不可见再次皱眉。
“将军今日怎的有暇过来?”
“新兵入营,明日起我就要常住军中训练新人,短则三月,多则半载出不来,故今日特来拜会王子。”
“原来如此。”
墉山大营是距离呈国王都兴呈最近的兵营,同时镇守着墉山西北的墉关,两处相加有十多万人。历代由闾家为将管理镇守。
就连王都城卫和王宫守卫,过半人数都挑自墉山大营,地位不可谓不重。闾姓之贵也就贵在这里。
“那就辛苦闾将军了。墉山大营所出兵士个个悍勇,军纪严谨,皆是我呈国精锐,这都是将军训练有方的缘故。”
“不敢,王子过誉。若论训兵之能,闾遏自愧不如王子。”
“此话怎讲?”
闾遏的目光牢牢黏在秦怠身上,开口道。
“王子手下精卫百人,鸣镝所指,动辄雷霆,号令莫敢不从。闾遏实不如也!”
“……”
室内杀气徒生,至少三个方向蠢蠢欲动。闾遏想到王子怠训练的另一批死士暗卫,心下不由暗赞。
然而真正该为这句话有反应的正主却依旧姿态慵懒、身体放松的委靠在凭几上,表情都不曾被闾遏的话激出半点微澜。唯看向闾遏的眸光,与看一个死人无异。
“将军谬赞,奈何这番话说错了人,将军该对都城的大王细言才是。”
“……”
闾遏一时微怔。
他15岁从军征战杀场,是亲历过血肉横飞,脚踏万千陈尸的人。而王子怠此时给他的感觉……
没有杀意?不是不杀,而是根本不在意“杀”的过程。在王子怠眼中,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死物,包括他自己。所以才会这般无动于衷……
无所欲,故而无所惧!无所恃,故而无所失!
闾遏心下突地悸痛莫名。瞬间再无试探挑-逗之心,起身卸剑后,笔直跪于王子怠身前。
“王子恕罪。下臣今日敢当着王子的面直言,其实是想向王子投诚。王子大才,臣,愿助王子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