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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回到康熙居所,康熙已经准备休息了,见两人去而复返,知道定是有事,便召了他们进去。
胤禛将旺财的话简单说了下,康熙神色瞬间阴沉下去,握着扶手的右手青筋直冒。
这帮畜生!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若炸堤之事被百姓们信以为真,他便是免一百次租子,修好一百道堤,也挽不回损失的民心,得不回百姓的信任!
胤祚见状,将让旺财再写个“剧本”的事儿也说了,道:“儿子想过了,谣言这种事儿,你越是当真,这事儿就越像是真的,若真派人去抓、去管、去禁,说不得原本半信半疑的百姓都要信以为真了。”
“索性儿子就反其道而行之,按照里面的话,编一个更像真的出来,等到后者被某些‘聪明人’识破的时候,前者自然也不攻自破。”
胤祚见康熙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又笑道:“皇阿玛不必过于忧心,值得庆幸的是,这谣言将目标对准儿子,反而让它有了致命的破绽,毕竟当时儿子就在船上——若谣言说炸堤的是大哥或太子,反而不好办了。”
等胤祚和胤禛告退,康熙脸上的几分暖色全然褪尽,冷冷道:“看来他们的眼线,还不止那几个!朕真还不知道,朕的身边竟成了筛子!给朕继续查!”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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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太子胤礽的院中,缓慢而沉重的杖击声和被堵在口中的惨叫声、闷哼声响成一片,胤礽衣着整齐的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虽然被刻意延长,但两刻钟后,受刑的人依然陆续没了声息,浓浓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胤礽冷冷看向梁九功,道:“夜深了,孤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梁九功笑道:“这是自然,殿下请。”
胤礽慢慢站起来,缓缓道:“人有亡铁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铁也,颜色窃铁也,言语窃铁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铁也……如今的胤礽,便是这邻之子也,父子相疑至此,直叫人痛彻心扉,冷入骨髓……”
梁九功神色不变,依旧恭敬道:“太子殿下的话,老奴会如实转告万岁爷。”
胤礽对他的话恍如未闻,继续道:“……然究其根本,却只因胤礽‘莫须有’(指或许有)之罪——皇阿玛以此事最有利于胤礽而定罪于我,然而如今得利的却究竟是谁?若以此事于谁有利便定罪于谁,胤祚、胤褆、胤禛、胤祉、胤禩……有哪个跑的掉?何以独疑我胤礽一人?”
说完再不看众人一眼,转身缓步进门,又反身关上门,将所有人关在门外。
早上,胤祚从胤禛口中得知晚上发生的事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皇阿玛就这个性子,自己不舒服便也要弄得别人不舒服才高兴——不过听了太子的话,只怕皇阿玛要更睡不着了。”
太子这是要把水搅浑呢!把所有人都卷进去,他就不那么刺眼了。
胤禛淡淡道:“皇阿玛对他,终究是不同的。”
前世的胤礽,因为没了胤祚的存在,性格远比今生还要恶劣,骄奢淫逸,贪婪暴戾,连当时的王公大臣,被其鞭挞殴打者都不在少数,更不言其他。
便是如此,康熙依旧宠溺纵容,便是后来忍无可忍,也闹出两废两立的闹剧。
同也罢不同也罢,胤祚懒得去想,反正胤礽凭着这些话,就想真正打动康熙,无疑是痴人说梦。
将旺财连夜写的又经过了自个儿修改的本子交给胤禛,道:“四哥,这个就靠你了,你知道的,我出出主意还行,让我安排事儿的话,那是要一塌糊涂的。”
胤禛点头,收了本子,自去找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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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几日,表面看去和前几日并无不同,但民间私下的传闻却越传越凶,在这乱纷纷的流言中,因旺财的版本更加“详实”,所以在里面慢慢占了主导作用,渐有“一统天下”之势。
同样的,随着“炸堤”之事的传开,胤祚、胤禛两个主角在苏州民间几近于声名狼藉,而康熙和朝廷的威望也降到了极点。
“旺财,把爷最体面的衣服找出来,爷今儿登台唱大戏呢!”
旺财傻乎乎看着胤祚,道:“爷,您哪有不体面的衣服啊?要不,您穿郡王服?”
这无趣的奴才!
胤祚叹了口气,道:“那就把爷看起来最值钱的衣服找出来,还有各种家伙什都备齐了。”
他向来不爱戴什么玉佩香囊之类的东西,但这次却要例外了——人靠衣服马靠鞍,他这回准备先用衣裳唬人。
胤祚的纺车店开在苏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向来宽敞的街道此刻却显得拥挤不堪——因为街上的人实在太多。
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顾客找不良商家麻烦的事儿发生,但今儿这些人找麻烦的方式却有些特别,因为他们不是冲到门口,使劲拍门大声喊“开门”,而是站在门外,叫嚣着让“关门”。
胤祚去的有些晚了,他到的时候,官差已经来了,正扬着水火棍,挥着带鞘的大刀驱赶众人,躲慢一步就要狠狠挨一棍子。
“不走就给我狠狠打!”苏州知府董正雅坐在街边的轿子里,冷冷道:“若有敢反抗的,打死勿论!”
他现在也是恼怒至极,当时煽动这些人闹事,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可是也是默许了的,可是如今这火烧到了他自个儿的头上,那些人不仅不替他考虑,反而全力将事情闹大,让他根本下不了台。
“打死勿论啊?”轿子外面忽然想起一把好听的声音,懒洋洋带着几分嘲讽:“要不是本王对董大人您的声音熟的很,还真不知道,前几日在皇阿玛面前,口口声声忧心百姓生计的父母官儿,今儿就化身为阎罗王了……怎么,今儿这街上的人,都不是大人您治下之民?或者,不是我大清百姓?”
董正雅一个哆嗦,慌忙掀了帘子出来,便见胤祚一身白衣,正闲闲的倚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一双薄唇便是吐着刻薄的话儿,也显得那般好看。
“下官给……”
“免了。”胤祚不耐烦的一挥手,道:“董大人不如先告诉我,你这满大街的喊打喊杀,是在干什么呢?”
董正雅嘴巴张了张,没敢说“我干什么你会不知道”,而是喏喏道:“下官惩治几个刁民……”
“哦,惩治刁民啊?”胤祚笑道:“爷怎么觉得,你是嫌爷的名声不够臭,民怨不够多,想帮爷在身上坐实几件血案呢?”
“不,不不,下官不敢……”董正雅连声道,又忙吩咐底下人:“还不快叫他们住手!”
胤祚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还真不知道,这天下有您董大人不敢做的事儿呢!”
董正雅正要说话,胤祚却已不再理他,对旺财道:“去叫他们搭台子,爷要唱戏了!”
所谓的搭台子,就是在店门口拼上几张大方桌,再铺上几匹缎子,又在桌子上摆了一张太师椅,乍一看,还很像那么回事儿。
胤祚转向董正雅,道:“董大人不是说想让本王出面,给百姓们解释解释吗?爷可不就来了?烦请董大人再将他们召集起来吧!”
于是刚刚努力将人驱散的官差,又开始努力将人聚集起来,大约是熟能生巧,他们很快就将人聚集在胤祚搭的戏台子前,买了新纺车的人站左边,没有的站右边。
待他们站好了,胤祚才带着旺财,踩着临时做的台阶上台,他的容貌气质原就很能唬得住人,如今又刻意穿了身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衣服,在加上周围官差衙役虎视眈眈,是以待他上前,下面的百姓都不敢再吭气,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就是老实啊!哪怕被人煽动着闹事,也是战战兢兢、本本分分的。
胤祚感叹一声,口中道:“这新式纺车,是我做的,这身后的纺车店,也是我开的。我知道你们不满,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满,正好你们也要同我说话,所以,我就来了。你们人多,七嘴八舌的我也听不清楚,两边各派一个代表上来,告诉我两件事,第一你们为何不满,第二,你们想要什么。如若有人觉得他们的答案不能代表你,等他们说完,可以自己上来说。最好快一些,我耐心有限。”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声夺人,先兵后礼,所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半点也不给人说话的余地。
说完便坐上太师椅,不紧不慢的喝茶。
片刻后,两边各自上来一人,都是胡子一大把的老人。
胤祚望向左侧那堆人的代表,这些都是买过新式纺车的,问道:“我记得我店里的规矩,东西不满意可以退货,你们既然不退货,为何还要来闹事?”
那老人早有准备,道:“纺车虽好,可是如今生丝价格上涨,而且有价无市,棉纱又根本卖不出去,价格一跌再跌,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无丝可纺,无钱可挣,这让我们一家老小如何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