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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有些期待自己下一次见到这小孩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前提是对方那时候还活着。
被带上山的沈白被丢到了暗卫训练营,那里呆的尽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由着一群男人训练,能活到最后的才会被分配到寒衣教的其他地方,沈白在这里每天都期盼着能再和方寒见上一面,那翘首以盼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后宫的妃子盼着被临幸呢。
“你、你、你,上来。”
沈白还在望着窗户外面走神,即使被前面的男人点了名还浑然不知,脑海中尽是在想象方寒纱帽下的模样。
应该是个英俊冷漠,但是也隐含着自己善良的苦难男子形象,沈白心想。
根据第一次的相遇,完全不知道方寒心里活动的沈白,在自己心里给对方进行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形象分析。
施舍给自己馒头,说明他心存善意;
同意自己这样一个小乞丐跟着,说明他富有同情心;
而那两句“无趣”“不怕死就跟着”,将一个傲娇的形象完全展露出来……
这么想着,沈白的嘴角都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自己告别小黑屋的美好生活。
沈白的嘴角还没上扬多久,就被上面中年男人打断了,一鞭子向着沈白坐的方向抽过来,坐在沈白旁边的萝卜头纷纷躲避,接着那一鞭子实实在在的抽到了沈白身上。
沈白猝不及防惊叫一声,由于叫出了声,又是一鞭子过来,就这么一鞭一鞭,直到他紧抿着嘴唇,蜷缩在地上,即使痛的肌肉紧绷眼睛泛红也不敢泄露一丝声音,那中年年男人才放过了他,教训起其他刚才走神的男孩。
沈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也不想哭,只是全身痛的让他泪腺失去了控制,一滴一滴眼泪砸在了桌子上碎了开来,他紧抿着嘴唇不泄露一丝抽泣,小手狠狠抹了把眼睛。
等待情绪平复下来,沈白抬起头,就看到了身边一个白白净净的萝卜头正一脸认真地望向自己,仿佛在自己脸上做着什么研究一般,已经收住眼泪的沈白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剧烈打击,他想说看什么看,但是身上还痛着,一张口半句话说不清楚,反倒是又想要叫唤起来,然而还没发出声那身上的痛感又一次席卷而来,这些不仅没把对方喝走反而惹得那男孩看的更专注了,沈白不争气的一下子被急的又是一串眼泪掉了下来。
看什么看嘛!别人哭还看!
沈白拿衣袖重新把脸擦擦干,然后扭过头再也不看对方了。
刚开始只是讲讲入教的规矩,鞭子也只是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惩罚,但已经足以在沈白心中留下不小的恐惧,他变得老实了很多,认认真真地听课练武,顶多在扎扎马步的时候想想方寒,这样一来,沈白本就心智比这帮孩子成熟的多(那次气哭的事情他显然已然忘记),加上之前几个世界有些身手底子,在这一群小孩子中很快显得出类拔萃,连给他们训练的男人看着他都带上了惊奇的眼光。
只是沈白即使再小心刻苦,总是躲不过一周几顿打,只是比其他孩子好上一些罢了。
但是跟别人不同,沈白挨打的原因通常因为他的情绪太多。
这里的人规定,平日里一概不允许笑,甚至连泪腺都恨不得被剪掉,脸上唯一能有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沈白本来脸上表情并不多,顶多勾勾唇角,只是身边不管小孩子还是大人都板着个脸,看上去颇有些凶神恶煞,他因为之前的逃荒经历,让他对着这些人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表情想要变得乖巧讨喜些,只是这里没有什么可爱即正义,只要他略有表情,就会被叫到旁边打上一顿。这群人仿佛要训练出他们的条件反射一样,现在沈白偶尔心情时的想要放松一下面部肌肉,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后背就好像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于是慢慢的,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学会了板起脸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十七号!”
沈白正好好的在队伍里练着功,又被旁边的管事男人叫走,沈白心中一紧但是面上不显,走到了男人面前。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沈白想着自己刚刚犯了什么事,但是自己明明动作标准,嘴角也没有上扬,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到怎么了。
男人看了沈白一会儿,最后这个在孩子们眼中如同恶鬼一样的男人竟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眼睛太亮了呀!”
然后又是一鞭子。
沈白:……这绝对是跟他有仇吧!眼睛亮了点都能被打吗?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挨了一鞭子,沈白又重新站回了刚才的队伍里,他后面的那个萝卜头就是当初盯着他哭的那个,又将视线放在了沈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沈白觉得这人天天净喜欢看自己笑话,所以极其不喜他,瞄了对方一眼后就不再看他。
看着沈白黑不溜秋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不快,站在一边的男人有些无奈,这个天赋最好的小子只有这一点不行,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即使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那张脸上藏不住情绪,抽了那么多次还是改不过来,现在自己都懒得下手了。
绝对是懒的,绝对不是看对方可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沈白还是没有见到他心心念念的方寒,而孩子们学会的武器已经越来越多了,攻击的对象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沙袋木板,变成了一些小型猛兽,中间还夹杂几次外形可爱的小毛团,沈白对着小毛团只要有一个犹豫,旁边的鞭子就抽了上来,久而久之,面对血肉分离的尸体和满手的血腥,沈白的心中慢慢少了那最初的波澜。
当沈白意识到了自己的麻木时,他感受到了恐惧。
这不像小说,日子唰的过去以后,可以随意成长为想要的样子,沈白现在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在塑造着他,他害怕经历了这个世界以后,他会真的变成一个面对婴儿都下得去手的杀人机器。
但沈白没办法拒绝他现在的命运,从一开始选择跟方寒进来后,他就没有了后悔的权力,于是他开始在脑海里不断地和自己说话吐槽,他脸上的表情每冷上一分,心中就多一声“嘤嘤嘤”,忠犬系统听着自己宿主丰富多彩的内心戏,看着他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自己变得冷漠的心。
沈白的灵魂是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成年人,所以他可以在这种洗脑式的训练中保留一份反抗的力量,但是其他人,那都是实打实的小孩子,沈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眼睛里的光彩一点一点的被消磨干净。
只除了那个时不时喜欢盯着他看的十八号。
沈白不喜欢他的眼神,没有一点亮光,空洞洞的,对着别人,只叫人心里别扭。
不过,沈白的不喜欢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他顶多在心里小公主的“哼哼”几下,但是,如果被管事的男人不喜,这可是要命的可怕。
在一天的射箭课上,这个男孩连续两次把自己的箭射到了旁边人的靶上,他总是不能很好地完成射箭这种远距离任务,为了这个已经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次,沈白用余光关注着对方,看着对男孩挥起鞭子的男人眼睛中的狠厉带上了一些杀意。
这一次男人抽了十八号一下就停了手,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让男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射一次给他看看。
旁边其他人还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早就丧失了关注别人的心思,只有沈白手上动作不变,箭“刷刷刷”地射进了前面女人形象的木板心脏处,但是却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右手边的男孩身上。
男人在离十八号十米远的位置看着他,沈白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感觉,这一次十八号如果不能把剑射进前方木板的心脏处,就可能遭受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虽然沈白不想去思考到底是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个寒衣教,既是魔教,就不可能心慈手软,这男孩若是没有价值,无非两种去处,一是被杀掉,这反而干净利索些,二就是被送给药房那里的大变态手上做成药人,沈白总觉得那个变态对小男孩的眼神不大对,之前那人甚至向这个管事要了几次自己,沈白觉得要不是自己天赋好,真被要过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到现在为止,这里每个男孩虽然不能说天赋极好,但也都还努力,没有谁去验证沈白的猜想到底对不对,不过沈白也不希望有人来验证他的猜想,哪怕是那个自己一直不喜的十八号。
看着十八号将自己的弓慢慢举起,沈白从自己身边拿起一支箭迅速射出,在箭离弦的时候,趁着铁丝和木弓因为震颤而发出了些许声音,轻声说道——
“将弓向左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