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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羡者,此时离京也。”
公孙遗的感叹让赵充国顿时心惊不已,刚刚涌上心头的那点兴奋之情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离京?”赵充国低声重复了一遍,在心里捉摸了一通,半晌才看向公孙遗,低声问道:“京中有事?”
公孙遗点了点头,随即长叹一声,却是摆手道:“京中之事与翁孙不相干,翁孙只须琢磨北事即可。”
赵充国却摇头:“京师乃大汉中枢之地,京师之事岂会与仆不相干?”
公孙遗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边疆之事看似只是兵事,但是,兵者,国之大事,国中有变,又岂能与军中毫不相干?
“仆失言,翁孙勿怪。”公孙遗起身长跪,拱手致歉。赵充国自然也连忙回礼。
待两人重新坐下,赵充国刚要说话,眼角忽然瞥见车舆前侧的毛罽似有动静,他不由皱了眉,一手按刀,一手示意公孙遗勿动,随即低喝:“何人妄为?”
公孙遗也佩着刀,此时也紧紧按着刀柄,盯着车舆前侧的毛罽。
寻常车驾,车舆前的毛罽多是用来遮挡泥泞的,但是,赵充国与公孙遗所乘的并非一般辎车,而是重舆辎车——也就是有两个车舆,前一个无车衣,是御者所乘,后一个才是乘车者所乘的。车舆内的毛罽更多的只是装饰,唯一实用的作用也就是在某些意外状况发生时,减轻乘者被车壁撞击的力量。
因为车舆内的毛罽与乘者所坐的重茵是一个颜色,再加上车舆内本就有些昏暗,两人又是在大将军府内登的车,也没有太多的戒心,总而言之,种种原因加到一块儿,两人竟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车舆前侧所挂的毛罽下端向外胀开,看形状倒是真的可以藏下一个人。
公孙遗思索了一下,觉得方才的交谈并没有什么忌讳的内容,心中不由稍安,眼中也更添了几分厉色。
皱眉思索了一下,公孙遗首先拔了刀。
铿锵之声让毛罽动了一下。
公孙遗与赵充国相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放松——看来不是很难对付……
“出来!”赵充国再次喝道。
车内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前舆的御者,御者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配合着缓缓降下车速,同时示意护从的骑士靠近马车,将车团团围住。
赵充国与公孙遗盯着毛罽,正要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是我……”
——竟是个童儿……
赵充国不由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陡然一声脆响——似乎是御者的鞭子甩到了车辕上……
赵充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收回目光,看向公孙遗,发现这位大将军长史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神色,持在手中刀也垂了下来。
见赵充国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公孙遗无奈地摇头,反手收了刀,对赵充国道:“翁孙也收刀吧,别伤了这位。”
赵充国依言收了刀,却仍然警惕地瞪着那处毛罽。
好半晌,公孙遗见那人还在毛罽内不动弹,不由苦笑:“小公子,还不出来!”
毛罽又抖了抖,磨磨蹭蹭又是好一阵儿,一个少年才从毛罽中探出头来,正是刘病已。
赵充国顿时瞪大眼睛,只觉得全身僵硬,好一会儿,才挤出两个字:“此人……”
不过两个字,公孙遗却分明听到了压抑不住的颤音。
“翁孙?”公孙遗不由低唤了一声。
赵充国闻声转头,盯着公孙遗的眼神竟十分骇人,让公孙遗不由颤抖了一下,好容易才听清赵充国的追问:“此儿为何人?”
公孙遗定了定神,才对神色古怪的护军都尉介绍:“小公子乃掖庭养视的宗室子。”
刘病已的身份特殊,未得霍光的允许,公孙遗也不敢轻易对赵充国解说得太清楚。
赵充国哪里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混之意?
一般来说,这种含混便意味着拒绝。
一般来说,赵充国也不会再问了。
但是,很显然,这不是一般情况。
赵充国抿了抿唇,盯着公孙遗道:“掖庭养视的宗室子……大将军……故皇太子之孙!”
说到最后,赵充国的语气十分肯定,显然是已经得出了结论。
公孙遗讶然,却到底没有说话,不过,已经从毛罽下出来,坐在一旁的刘病已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瞪圆了眼睛,惊诧地问道:“将军见过我?”
听到他的话,赵充国与公孙遗同时感到了无奈。
良久,赵充国眨了眨眼,缓了神色,才转头看向刘病已,温和地对其言道:“曾孙不该如此轻信。且,仆非将军。”
刘病已眨了眨眼,勾起唇角,笑道:“大人很信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