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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要见上官桀与上官安。
王䜣几乎一路狂奔地跑出建章,也没有乘车,而是直接解下一匹驾车的马,跳上马之后便疾驰而去,让他的随从吓了一跳。
王䜣自然是去霍家。
与王䜣一样,从东厢出来,不等皇后开口,随行的侍御便开始准备出行了。
倚华没有出声,上前一步,独自扶着皇后进了西厢,不着痕迹地轻声道:“中宫是否要带些东西?”
兮君一愣,随即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长御,却是摇了摇头,唇角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浅笑,轻声道:“能带何物?何物可用?”
——她是去见身陷囹圄……随时可能伏法的父亲与祖父……能带什么?
倚华的神色未变,微微倾身,在皇后的耳边轻声言道:“中宫不想回椒房殿?”
兮君陡然停步,抬头望向身边的长御。随侍的诸宫人、宦者自然也跟着停步。
君臣二人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年幼的皇后移开了眼。
叹了一口气,兮君略显茫然地打量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了一侧的大方柜上。
抽开被倚华扶着的手臂,兮君走到那只朱漆大柜前,伸手按住拒门,沉默了一会儿,方垂下眼,吩咐:“此柜中诸笥……遣人送回椒房殿。”
倚华应了诺,刚要说什么,就有宦者在西厢禀奏,皇后车舆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身。
方听到禀报,兮君便收回手,断然转身,直接往外走去。
这一次,倚华没有跟着皇后出去,而是抬手招了在外间侍奉的宦者仆射入内,领着他走到漆柜前,打开柜门,将柜中的竹笥全部取出,道:“中宫有诏,将此数笥送回椒房殿。”
——这些笥中装的都是籍册。
——宫中配给、食邑私府,还包括皇后的私产。
——这些东西的确最重要。
倚华有些佩服这位皇后的取舍了。
“送至椒房殿后,尔等亦不必重回此处,在椒房殿候命。中宫此去,当会在椒房殿稍歇。”倚华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宦者仆射应了,取出随身携带的牍板与笔墨,写上事由后交给倚华,倚华看了一下,在牍板最下端的印齿中钤押了自己的印,随后交还给那名仆射。
“速行。”倚华轻声叮嘱,随即便离开西厢,看起来应该是去追皇后的车驾了。
宫中,车马不能疾行,加上如今宫禁戒备森严,倚华追上皇后车驾上,皇后的鸾辂尚未上复道。
随侍的一位长御见倚华匆匆赶来,不由笑道:“既是有事,何必匆匆赶来?”
倚华笑了笑,随口答了一句:“当随侍岂可擅离?”
毕竟是跟随车驾,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后的车驾行得很慢——行得太快也没有用。
众人心知肚明,皇后想见左将军与车骑将军,是必须要得到霍光准许,可是——
今日,霍光休沐。
想到匆匆离去的御史大夫,众人只能尽量慢行,给霍光赶来的机会。
总算,中宫上下的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皇后车驾未出了复道,前导的女骑已经看到了侍立于道旁的大司马大将军,立即就有人将此事报给皇后,因此,鸾辂出了复道,便在霍光面下停下。
随即就有长御赞礼:“皇后为大将军下舆。”
兮君下了车,霍光稽首相见。
“中宫长乐未央。”
“大父万寿。”兮君轻声向霍光问好。
霍光起身,按着一般的规矩,兮君就该重新上车了,可是,这一次,兮君没有动。
“中宫……何必要见?”看着外孙女平静得令人心情表情,霍光不由心疼。
——只看她苍白的脸色,便知道,她的病尚未良已。
——如此状况,岂能外出?
兮君沉默了一会儿,对霍光道:“陛下让我看了御史大夫的奏书。”
霍光不由皱眉。
王䜣虽然不是他的亲信,但是,他既然能让王䜣为御史大夫,两人便必然是有一定的默契的——比如,王䜣必然会尽快上书,给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等人定罪定刑。
——对王䜣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桑弘羊!
——桑弘羊一日不除,他这个御史大夫当得都不安心。
既然是如此,霍光自然能想到王䜣所上的奏书是什么。
——选他休沐日上奏,多少也让他避嫌的意思。
“《春秋》曰‘臣毋将,将而诛’。今桀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所见书印图及它逆亡道事验明白,罪当要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背畔之意。”
兮君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奏书中最主要内容。
霍光垂下眼,没有答话。
“大父,吾父、吾祖……吾今日不见,吾惟恐……”兮君实在无法说出自己的担忧,只能咬住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