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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兮君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她不敢打开札册——只需要打开札册,便可以清楚地知道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不敢!
于是,年幼的皇后只能盯着漆几上的札册,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倚华一直认真地看着兮君,即使跪下伏首,她也竭力用眼角瞥着,看到这会儿,她大略是明白这位皇后的想法了。
又思忖了许久,倚华抬起头,只见兮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简册,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缓缓地膝行向前,直到漆几前才停下。
“中宫。”倚华沉声唤道。
兮君抬眼看向跪在漆几前的长御。
倚华稽首再拜:“中宫,可要婢子为君展卷?”
兮君猛然一颤,双唇翕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否”字来。
倚华一直看着兮君,见她一直不语,才缓缓地抬手,随即迅速地推开并未系起札卷。
“不!”
在札册展开的瞬间,兮君闭上眼,徒劳地惊呼。
倚华的动作一僵,然而,札册已经展开了。
看着平摊在漆几上的札册,倚华微微勾起唇角,随即垂下眼帘,缓缓地收回手,微微扬起的唇角,也恢复了最平静的姿态。
倚华再次伏首,却没有出声,更没有请罪。她安静地等待着。
——不过是匆匆一瞥,倚华已经肯定,这份札册上是霍光的亲笔。
等待总是漫长的。
当绝望的哀泣声响起时,倚华不能确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那声音低哑、含糊。
那是幼兽失亲时的绝望之声。
——绝望、哀痛……然而……因为清楚自己的处境,那份绝望与哀痛是不能够尽情渲泄的!
——因为,从此以后,再无护恃!
倚华不由闭上眼,无声地叹息。
——却也仅此而已。
维持着伏首的姿态,倚华没有安慰年幼的皇后——因为,她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兮君的双手紧紧地按在漆几的边沿,闭着眼睛,不停地喘息,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颊,从唇角经过,落在颜色深沉的衣裳上。
她的双唇被牙齿紧紧咬住,咬得死紧,已经显出毫无血色的苍白。
“中宫!”
傅母终于忍不住出声,哀戚地恳求:“中宫岂可如此自伤?”
被皇后甩开一次,傅母也不敢再碰触她,只能在她身边不断地叩首。
“自伤?”兮君茫然地重复,“如何是自伤呢?”
“如何自伤?”兮君再次重复,脸上却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皆已伏诛……呵……”兮君笑出声,“竟是这样吗?”
傅母一愣,殿中诸侍御也都不明白兮君的意思,倚华却是例外。
听懂了皇后的意思,倚华不由骇然抬头,却正好与皇后含泪的双眼对上,那双眼中的悲痛让她一时语塞,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位年幼的皇后。
见倚华不出声,兮君却笑了:“……皆已伏诛……大父……”
倚华顿时回神,断然言道:“中宫当知。长公主、左将军等与燕王通谋,事已发觉,赐丞相玺书,部中二千石逐捕。玺书在前,罪已定矣。”
兮君不由沉默,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倚华默然低头——这些她也是才想到的。
——为何要诱捕上官安放在丞相府进行?
——为何要丞相征事出面捕斩上官桀?
原来如此……
——霍光要的就是丞相奉诏逐捕!
……所谓治狱……
兮君绝望地闭上眼,推开札册,无力地伏在几上:“为何要告诉我?”
年幼的皇后伏在几上,将头深深地埋入双臂之间,不甘地追问。
“为何要告诉我?”
……
——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倚华抬眼看了看皇后,双唇动了动,终究是欲言又止。
然而,这一次,皇后的傅母却开口了:“因为汝为皇后!”
兮君稍稍侧头,看了傅母一眼,便再次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傅母挺起腰,在皇后身边端坐:“中宫乃小君,可怒,可责,然,为臣者,不可因而欺之。”在傅母看不到的地方,兮君无声地冷笑。
——不可因而欺之?
兮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挺直了腰,重新端坐在漆几前。随后,她伸手将那份札册拉到眼前,一字一句地重读自己外祖父的亲笔所书。
——她必须弄清楚她的外祖父想告诉她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