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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一会儿,张贺才察觉刘病已的不同寻常:“曾孙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平常,刘病已总是会不断地与他描述自己的经历的。
刘病已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目光却仍然盯着张贺不放。
之前,张贺自己有心思,对刘病已的注视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却是有些受不了了。
“曾孙……曾孙为何如此直视于我?”张贺心里着实有些发毛了。
不是张贺胆小,而是刘病已的眼神太复杂也太灼烈了。
这一次,刘病已没有再沉默,他欲言又止,反复数次,才唤了一声:“……张令……”
“嗯?”张贺有些不解。
“张令……张令不会……”刘病已的话已经语无伦次了,让张贺完全无法理解,不过,他话中的焦虑还是清楚。
张贺伸手握住少年的手,放软了声音,慢慢地安抚少年:“曾孙想说什么?我在这儿,我会听的。”
——虽然不明白刘病已想说什么,但是,看着他那般着急,张贺也只能猜测着说了一些安慰之辞。
这样的的话,张贺反复说了好几遍,刘病已才慢慢定下心神,神色也平静了一些。
张贺松了一口气,没有放开少年的手,而以轻松的语气问道:“曾孙想说什么?”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与刘病已谈论将要吃什么佳肴。
刘病已也放松了一些,定了定神,看着张贺,手也反过来,紧紧地攥着张贺的手,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急切起来:“张令不会像三公子一样的……然否?”
张贺一愣。
不过片刻而已,本来已经平静的少年皇孙再次紧张起来:“张令!”
“张令不会也离我而去!”
“张令会看着我、守着我的……是不是?”
话未说完,刘病已已经一脸泫然欲泣的神色了。
张贺总算明白了刘病已的意思,心中顿时一酸,眼中、口中更是一阵阵儿地发苦。
“……曾孙……”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贺也只能这样无力地唤了一声。
“张令!”刘病已急了。
“张令会看着我出宫、娶妻、生子……张令会一直陪着我的……”刘病已急切地想索要一个保证。
然而——这个保证……
——这个保证……张贺又如何能够给得起?
张贺不愿欺骗眼前的少年,他只能沉默。
刘病已攥紧了张贺的手,满眼期冀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而,张贺一直在的沉默。
在那仿佛很漫长的沉默中,刘病已眼中的期冀渐渐散去,只剩下无以复加的绝望。
片刻之后,这位少年皇孙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举动。
刘病已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失声痛哭。
直到这时,少年仍然紧紧地攥着大人的手。
泪水从指缝间浸上张贺的手,张贺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被灼痛了。
张贺侧过脸,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无法压抑。
——这个少年啊……
——这个他看着长成人的少年……
——纵然有高贵的血统与可期的未来……
——可是……
——可是,当他真正拥有未来的时候……真正属于刘病已的……又还能剩下多少?
张贺无法给出保证。
——卫登快要离开。
——他又还能继续陪着这个孩子多久?
——谁能说自己一定能活到什么时候?
“曾孙……曾孙!”哽咽着,张贺仍然稍稍用力,将少年的脸抬了起来。
刘病已固执地不愿抬头,仍然将脸埋双手之间,张贺也没有勉强,只是轻声地与他讲道理:“曾孙……祸福之数难定……贺之心,的确愿见曾孙成人、成家、子孙满堂……然……”
张贺叹了一口气,刘病已却怔住了,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也没有继续哭泣。
张贺能感觉到,刘病已的泪止住了。
这让他稍稍松了一个口气。
“曾孙,仆当尽力。”张贺只能如此说。
刘病已的心中十分失落,然而,哭过之后,冷静下来,刘病已也无法让自己要求更多了。
少年犹豫起来,却仍然不愿抬头。
张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曾孙亦当尽力才是!”
这句话让刘病已抬起头:“我尽力?”
张贺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脸上的泪渍,他便想抬手为少年拭,却不料少年仍然将自己的手紧攥着不放,他不由无奈地苦笑,只能道:“曾孙当尽力,成人、成家、子孙满堂……”
刘病已连连点头:“诺。”
张贺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车到张家时,刘病已总算是放开了张贺,也许是不好意思,他一直不肯下车,张贺不由失笑,便先下了车,却立刻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前院迎候。
“卿何必出迎?”张贺走向自己的妻子。
张贺的妻子向丈夫行了礼,无奈地道:“有女宾欲见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