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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宅坐落于京城的南锣鼓巷,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等闲人家住不进来。别的不说,周宅对门就是鄂国公府,周三万还曾携礼拜访了多次,可每次过去鄂国公都没在家,到后来他也就罢了这个念头。
不过据传鄂国公李泰近来因为小人谗言,被皇帝猜忌,所以很久没去上朝了。每日里就是早晨出来溜达一圈,然后便是在院子里练弓武槊,过了午饭便会拿着鱼竿出门,太阳下山的时候才回来,只是每次回来,那手里的鱼篓子都是空荡荡的。
这虽说周三万为了给儿子冲喜,用了大半财产去贿赂冯保那个老太监,可人家毕竟家底厚实,所以周宅依然稳稳的坐落在这南锣鼓巷中。
此刻周宅周明房内,烛光摇曳不定,早已在白天将李真人送走的周三万坐在床边握着儿子冰凉的手,老泪纵横,无声的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心里的后悔宛如深渊一样,不停地吞噬着自己。
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要让儿子当驸马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鬼迷了心窍,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儿子也许正在给自己撒娇、扯自己胡须呢;也许正在和绿珠那丫头吵闹,嚷嚷着要她的苗刀呢;又或者正向阿宝那丫头要糖葫芦吃呢……只是,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自己给毁了,亲手给毁了呀。
绿珠站在一旁呜呜咽咽的哭着,眼泪啪嗒,而阿宝则是红肿着双眼,不时地用丝帕给绿珠擦下眼泪。又过了许久,阿宝轻轻走到床边,对周三万轻声道道:“老爷,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绿珠看着就好,您要是累坏了身子,少爷醒来时又要闹了。”
一直愣着的周三万,听了阿宝的一番话,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转过头去,满眼期冀地看着阿宝道:“阿宝啊,你说……你说安之……安之他还能醒来么?”
阿宝看了看昏迷中的周明,摸了摸他凉凉的脸颊,心尖感觉被扎了一下,两滴泪珠就落了下来,赶紧用丝帕擦了,连连点头说道:“会的会的……安弟他一定会醒的……老爷您快去歇息吧。”
阿宝说着往门口轻声唤道:“哑叔叔,麻烦您送老爷去歇息吧。”
阿宝刚说完,就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瘦黑的中年人,佝偻着背,走到床边,扶起不舍的周三万出了门去。这时候阿宝又对绿珠道:“妹妹,你也去睡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哪知一直哭泣的绿珠听了这话倔强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说完也走到床边蹲了下来,轻抚着周明额头,说道:“少爷,你快醒来吧,别贪睡了好不好,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和你打架抢东西了,我把好玩的都给你……你不是喜欢我的苗刀么,你要是醒过来的话我就送给你。”
阿宝在旁看着绿珠自言自语,心里堵得难受,过了好一会,绿珠才趴在床头睡着了,只是即便是在梦里还流着泪,不停的喊着“少爷、少爷”。
阿宝轻轻将绿珠抱起,走至外间,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便又走了回去,坐在床沿,就那么盯着周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蛐蛐在“唧唧”地叫着,屋内也是更漏声声,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烛台的蜡烛都快灭完了,只剩下小半截在那里强撑着。阿宝这时候也有些困倦,两只大眼睛一眯一眯的,然而突然之间就瞪的老大,直着脖颈一瞬不瞬的盯着着周明的眼睛,红唇颤抖,右手捏着丝帕似伸不伸地,三息之后果然又看到周明的睫毛动了动,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赶紧双手捂住嘴。
“安弟……”阿宝捂着嘴小声吐出了两个字,像是吐出了所有的担心和委屈,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仅仅过了片刻时间,周明那一直颤抖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了,然而给阿宝的感觉却像是一个轮回。
阿宝见周明眼珠微微转动,嘴唇一张一翕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跑去倒水,不过却因为紧张,将第一个杯子给丢到了地上,砸碎了,这动静正好将绿珠给惊醒了,阿宝赶紧叫道:“快!快去叫老爷!少爷醒了!少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