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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佩被唬得一骇,压着嗓音朝轩外指了指:“那,是让还是不让书公子回府?”
“王俭既然送到门口了,我哪有不接的理。以后派人多盯着杜韫之,也就是了。”辛夷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正色加了句,“这种事儿瞒着杜韫之。他人不是坏的,心性儿又高,若是知道自己被王俭利用,八成会以死证丹心的。”
“奴婢明白。这就以姑娘名义,向府中传下话去。”香佩郑重地应下,又瞧了辛夷眼色,才朝轩外清喝,“怀安郡君有请。”
横板帘子被挑起,王家管家带着杜韫之,趋着碎步近前来,向辛夷倒头便拜。
“拜见怀安郡君。给郡君拜年,贺郡君吉祥。”
“人,我留了。多余的场面就不必了,拿这四个字回王俭去罢。”辛夷丝毫没有和王家人客套的闲心,生硬地掷下句后,就向王家管家下了逐客令。
那管家脸色微僵,但想着怀安郡君的风头,倒也不敢多置喙,嘿嘿低笑几声后,就行礼告辞。
“送送他。确认他没有听墙角,给我乖乖回王家去。”辛夷瞧着放下的帘子,又朝香佩使了个眼色。
香佩应了出去,横板帘子再次放下,屋中眨眼就剩下了辛夷和杜韫之两个人。
“许久不见。书公子。看来王家的伙食不错,书公子似乎胖了?”辛夷打量了杜韫之几眼,露出了亲切的笑意。
不管王家是什么意图,也不管杜韫之会不会被利用,辛夷本身对杜韫之还是颇多敬重,隐隐有知交相投的意气。
杜韫之咧嘴笑了笑,脸上浮起抹愧疚,双手有些无措地搅在一起:“郡君说笑了……在下于字之道通了齐全,却对人心世故丝毫不通……才至于被高大少奶奶撺掇,被迫为赵王写字……如今实在是没脸回来,带着脏了的笔和手……”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好歹终归太平。”辛夷打断了杜韫之的话,安慰地浅笑,“身在局中,身不由己,你和我都不要说场面话了。人回来了就好,只要你不嫌弃,便还是我辛氏家塾夫子,断不会有人说闲话。”
杜韫之顿时感激得红了眼眶。像个小孩子般,眼眸清澈得,宛如只有黑白两色的字墨。
“韫之多谢郡君。”杜韫之郑重地弯腰一拜,“此番被禁于王府,为赵王写字,王俭脸面还是装得足,送了我好些东西。在下都嫌脏,一律没收,除了临走时,瞧见其中这个花灯好看,才收下送与郡君,也算借花献佛,给郡君拜年了。以此,谢郡君收留之义,不计之恩。”
言罢,杜韫之便从旁拿出盏花灯来,琉璃八角宫灯,穗子都是金缕线,五彩勾画麻姑献寿蟠桃宴,幅幅画都是吉祥喜庆。
哪怕只是盏花灯,其做工缀饰,也抵寻常百姓家,小半年的生计钱。拿来当做年礼拜年,倒也丝毫不觉寒酸。
然而辛夷眼里瞧的,不是花灯价值几何,而是杜韫之这番玲珑心意。
得辛夷相助,又得辛府收留,杜韫之送礼也是投桃报李。而不取金银,不择宝器珠玉,只是送来盏寻常可见的花灯。
凡俗心意,如斯可爱。眼里只瞧得字墨的人,果然心境也是黑白分明。
辛夷笑了,真诚如水的笑意,让她整个眉眼都鲜活起来:“多谢书公子了。这花灯却是比今年拜年收的,那些金的银的,还要贵重几番。”
杜韫之也笑了,瞳仁没有丝毫尘埃:“新禧刚过,欢闹未歇。郡君还可以提着这花灯去庆上元,也算是实用极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