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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俭先是一惊。
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是郑诲。也会像个愣头青的少年,说这么些冲动无脑子的话。
王俭再是一怒。
不管郑诲是坏了脑子还是着了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搧他王家的脸,那这个仇就是结下了。
“郑大人好气魄。也会为了斯璎和老夫置气,可笑当年你逼得她叛出家族,关闭城门,怎么就没这番认这个女儿了呢?”王俭冷笑。
王皇后自然也不能落后,补了句话:“哥哥说得不错。当年是郑大人放了斯璎出来,如今又想要回去,天下断没反悔的棋。”
郑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昔日长安城门上,和亲生女儿敌我对峙的回忆,又像不可磨灭的梦魇扎得他钻心。
“是老夫逼得她倒戈?皇后和王大人,可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这锅扣到老夫头上。老夫就算不是聪明的弈者,但也绝不是这等父亲。”郑诲每字每句如从齿缝间迸出,“长安中流言不分黑白,那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夫就把话撂明了。”
大雄宝殿中头低得再低的人,也不禁投了目光过去。
由着王家公主的死,各路权臣贵妇都凑得齐,郑王两家的怨结自然心知肚明:源头就是那日王家包围辛府,郑斯璎关了城门,背叛郑氏,襄助王家。
一方揣测是郑家由了些隐秘,亏待了郑斯璎,才逼得郑斯璎倒戈相向,令投他主。
另一方怀疑是王家使了些手段,胁迫了郑斯璎,诱得她无奈叛出家门,寄人篱下。
变故过去快一年了,两方的风儿却从没停过。郑王两家没谁出来表态,老百姓也就乐得东猜猜,西瞅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连暗中的辛夷也微微惊诧。此局的关键是郑斯璎,郑诲和王俭怎么说,都是各说各有理。
所以她并不看好郑诲突如其来的硬气,也相信郑斯璎算得清,站那边队对她更有利。
“我郑家,我郑诲,从未亏待斯璎。她是老夫最疼爱的大女儿,老夫待她问心无愧。”郑诲一字一顿,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至于她为什么关闭城门,倒戈相向,和我郑家的作为无关。纯粹是她个人的选择。”
话音刚落,王皇后的轻笑声就咯咯响起。
“郑大人这话说得,斯璎一向聪明,到底是什么选择,要她不惜背叛生养她的家族,也要效忠我王家?斯璎是中了魔怔不成,这赌注下得可真够大的。”
大雄宝殿顿时附和起一片笑声。
郑诲的一句“个人选择”,皇后的一口“赌注太大”,明显是后者更有理,衬得前者倒像欲盖弥彰。
面前是血脉相连的家族,贵为嫡大小姐,背后是互为犄角的敌人,前途尚未可知。百姓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的力量,能逼得郑斯璎决绝地弃郑投王。
窃笑声愈浓,王俭的脸愈发得意,郑诲的脸却愈发白了。
“尔等竖子糊涂!斯璎贵为我郑家嫡大小姐,老夫十几年怎么疼她的,长安城中人都亲眼瞧着!若不是她个人选择,就是王家卑鄙手段,横竖不可能是我郑家,逼的自家大小姐叛出!”
郑诲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声音有些沙哑,虎躯有些颤抖,却依然掩盖不过愈大的窃笑声。
人们一边谄媚地看看王俭,一边鄙夷地看看郑诲,像围着看个猴子杂耍。
昔日高高在上的郑家家主,顿时显得有几分可怜,连鬓边的白发都溜了出来。
“郑大人莫狡辩了。自家做了什么对不住斯璎的事,也就罢了。如今斯璎是我王家大姑娘,自有我王家为她铺就锦绣,就不劳郑家操心了。”王俭仰头一拂袖,像终于看够了杂耍戏,随意地驱走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