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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呢喃,仿佛从烂掉的肺腑里挤出来的呓语,幽幽地散在了风儿里。
李景霄忽的低低笑起来,瘆人的笑,泅着一股寒气儿,像是讥讽,像是自嘲,像是无奈。
更像是局散后,彻骨的凉。
……
棋公子已经死了,我只能以摄政越王的身份,最后予你一份“懂得”。
我懂,所以成全你。
珍重。
……
薛公被那笑声弄得不知所措,不知该劝什么,听得李景霄依稀道:“……退下,都退下……影卫也全部退下……”
薛公一惊,下意识地拜首:“王爷不可!王爷如今贵为摄政,位同东宫,身份非同小可!其他人退下可,怎么可以连影卫都退下呢!请至少留下钟昧,保护王爷……”
薛公的话头戛然而止。
他看见李景霄紧紧攥着那缕青丝,然后血一滴滴从他掌心淌下。
青丝一缕,柔弱无骨,竟然能被男子攥得,刺入了骨肉,鲜血淋淋。
如同这最后一份“断情”,断了骨,断了心,断了余生所念。
薛公呆在原地。看着血一滴滴淌,不知道该劝“摄政越王”保重千岁之体,还是放任“公子”入一场无果情劫。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对策,便见得李景霄转了个身,似乎故意的,背对了他。
旋即,他就只看到李景霄的背,看得这一袭尊华无比的缃色衫子,高贵,威严,冰冷,陌生。
然后,他看到这缃衫的王,双手撑在城门石垛上,弯下背,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一股细小的声音开始响起。
薛公忽然什么都懂了。
当他从那一晚烟花会中回来时,回想起左手记忆中的女子,右手他都快要生疏的小子,近在咫尺的温暖和触觉,他却因背负的秘密,不得已转身离去。
于是他也这般,屏退了所有影卫,作为堂堂天枢台总管,双手撑住案沿,弯下背,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啜泣。
薛公站了起来,不知何时,钟昧也出现在身后,似乎是担忧自家主子的异常,没有王令而自行现了身。
“薛公,王爷这是?”钟昧欲言又止。
“退下罢。所有人。”薛公加重了后三个字,伸出手,轻轻掩住了钟昧的耳朵,同时对暗中守护的影卫们重复了这句话。
钟昧还想说些什么,耳朵却被捂着,半拖半拉的被薛公带下去,随之几阵阴风过,影卫们乍然散了干净。
于是城楼上,就剩下了那男子一人。
除了城下山呼千岁的百姓,城楼上转瞬寂静无比,没有任何人,侍从,或者影卫,都只剩下了他一人。
缃色的王袍微微冷。
彼时众星拱月的尊贵顿时落寞无比。
那执掌天下一半的男子,那伫立于九州之巅的摄政越王,那凝聚着所有荣耀和瞩目的殿下,那棋局中央执掌生杀之权的位同东宫的,王。
那孤身一人的王。
他似乎不再抑制什么,肩膀的耸动逐渐剧烈,细小的声音逐渐变大,变得清晰——
啜泣。
……
王,终于变得像个失去了珍爱之物的孩子,哭得不可自抑。
……
城楼之上,声声呜咽,没有任何人瞧见,也没有任何人回头。
……
那个哭泣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