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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冬柿说完那句话之后,廊下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直到鸟雀拍打着翅膀,停在了院中枫树上,枫树枝桠轻轻摇晃,发出娑娑声响,几片枫叶自枝头掉落,轻飘飘地落在了院中池塘的水面上,荡起一圈一圈浅浅的涟漪。
源光首先笑着打破了沉默,道:“那么,道长,我们再来一局双陆吧。”
藤原道长看了看源冬柿,又抬头去看源赖光,应道:“好,这一句肯定赢你。”他顿了顿,又道,“赖光,你之前不是想去拜访近卫中将大人吗,现在便去吧。”
源赖光沉默着点点头,便要离开,他在转身前又一次看向源冬柿,源冬柿也坦然与他对视,此时天空中的阴云逐渐散开,一道道明亮的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那有些锐利的棱角柔化了些许,他微微垂眼,然后道:“赖光便先告辞了。”
源冬柿点点头,道:“赖光大人路上小心。”
最终,源赖光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便离开了这重重回廊,他步伐坚定而很稳,似乎任何风雪都无法撼动。
这样一个强大的武士,应当也是有着骄傲与锐气的,而强大如他,终究也没能保护住妹妹,这种悔恨与不敢大约会伴随他一辈子,难以从心中剥离开去。
源冬柿叹了口气,与源光以及藤原道长打了声招呼,便慢慢地往自己的屋子踱去。
第二日源冬柿起床,迷迷糊糊间便被屏风外照进屋里来的阳光晃了满眼,这让已经连续好几天听见雨声的她颇有些不习惯,她伸手在眼前遮了遮,然后一头栽在枕头上。
她扯着被衾,正要将头盖住,妖琴师冷清清的声音便现在屋内响起了:“冬柿大人,你该起床去拜访晴明先生了。”
她打了个呵欠,从被子里钻出一个头来,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便看见了妖琴师跪坐在她的枕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源冬柿一手拍在额头上,道:“现在几时了?”
“午时。”
源冬柿翻了个身,道:“还早。”
“好的。”妖琴师应道。
源冬柿又打了个呵欠,正要迷迷糊糊间睡去时,耳边忽然炸起一声琴音,如同响彻春天的第一道惊雷,她只觉得胸腔中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她呼吸一窒,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哭丧这脸道:“我起床还不行吗!”
妖琴师停下拨弦的手,道:“好的。”说着身形渐渐隐去,只余那扇绘有藤花的四尺屏风。
源冬柿一手扶额,觉得有些想哭。
寒风飘逸洒满她的脸,式神叛逆伤透了她的心。
源冬柿驱车赶到位于土御门路一条戾桥的清明宅时,已经是未时三刻了。
这一日天气格外好,阳光灿烂却不灼人,洒在身上令人感觉分外惬意,似乎被连日来的阴雨锈蚀的骨肉又恢复了些许活力,桥头上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晃,源冬柿刚下了牛车,刚走道那扇画着五芒星桔梗印的陈旧大门门前,便听院里传来一声声朗笑。
如果不是笑的人是个男子,源冬柿觉得这笑声完全可以用花枝乱颤来形容。而她今日要寻的人,平安京的守护神,人类的大救星,安倍晴明,通常是不会笑得如此畅快淋漓的。
她想了想,还是用曲着的中指指背敲了敲院门。
她还想着院内的人相谈正欢,估计敲门的声音太小是听不见的,便准备加重力气。而这一下还没敲下去,院门忽然丛里面拉开一条缝,然后她便看见一条分了叉的黑色尾巴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源冬柿愣了愣,然后伸手,一把握住了那只尾巴。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从门内传来,然后便是一个男声问道:“猫又,屋外的是谁?”
原来是猫又。
源冬柿啧了一声,要是无主猫,她还打算直接带回去养。她放开了手,那只黑□□尾巴便嗖的一声蹿了回去,她笑了笑,推开了门,便看见猫又那道黑色的身影已经蹿进了院内的杂草中,然后又身手伶俐地跳上了屋子走廊。
屋子廊下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黑色狩衣,相貌英俊,眼角微微向下,看起来似乎是没睡醒的样子,正是源冬柿曾见过一面的晴明师兄,贺茂保宪。他一手端着白釉酒盏,另一手将跳到走廊上的猫又捧到怀中,看向推门而入的源冬柿,道:“竟然是冬柿小姐,晴明,看来你又猜对了,京中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猜对了?”源冬柿有些奇怪,她沿着草丛之间不起眼的石子小径走上回廊,走到廊下的杌子旁坐着。
晴明就坐在贺茂保宪对面,慵懒地依靠着廊柱,一只膝盖屈起,姿态潇洒而闲适,他两手捧着一份书稿,扭头看向源冬柿,笑道:“今日在下与师兄比卜算呢。”
他一边说着,挥了挥手,式神绫女凭空出现,在源冬柿的面前又加了一盘卖相十足的绢面茯苓糕与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石川兽目茶。
“我们今日都卜算出今日会有客人造访晴明宅邸,然后我们便猜今日前来拜访的人是何人,他猜是冬柿小姐,我猜是博雅三位。”保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够白梅黑釉碟中码得整整齐齐的绢面茯苓糕,然而他手还未捧到点头,一柄蝙蝠扇已经横在了他与点心之间,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看向晴明,道,“一盘绢面茯苓糕而已。”
晴明收回蝙蝠扇,又低下头去看手中书稿,道:“这是绫女特意为柿子小姐准备的,师兄可不要夺人所爱。”
保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想当初,你还是一个刚刚行了元服礼小孩,天真烂漫,极为可爱,父亲每每给了你什么好吃的,你都第一个想到我,巴巴地每天晚上溜到我屋里给我吃。而如今,你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师弟。”
晴明笑道:“还有这等事,我怎不知?”他说着,抬起头看向保宪,道,“师兄,愿赌服输,今夜代我去宫中值夜吧。”
保宪给怀中猫又顺毛的动作一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边扭头看向源冬柿,一边说道:“冬柿小姐你评评理……”
一手端着石川兽目茶,一手拿着一个茯苓糕的源冬柿瞪眼看他,道:“需要我评什么理?”
贺茂保宪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源冬柿闻言,便又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石川兽目茶,看向晴明。
晴明靠坐廊下,手中一叠长长的书稿,他垂着眼看书稿,看得格外认真,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他轻颤的眼睫,廊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模模糊糊的金色的光芒,此时他眼中不见平时戏谑的笑意,整个人显得安静而美好。
她看他看得认真,便随口问道:“晴明先生看的什么?”
她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绢面茯苓糕,松松软软,带着丝丝甜味,绫女真是好手艺。
贺茂保宪一边为怀中的猫又顺毛,一边道:“近日宫中传出的故事本,这几天近卫中将他们在宫中当值都是靠这本书度过漫漫长夜的呢。我想着晴明今夜要去宫中值夜,便向近卫中将他们要了来,借给他晚上看看,消磨时间。”他说着,皱眉想了想,道,“这本书似乎是叫什么《土御门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