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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夜号,如泣如诉。四周的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敌人突然停止下来。公羊华蓉不知所措地接住摇摇欲坠的苏岳霖。
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带上哭腔,“殿下,你没事儿吧。”
苏岳霖倒在公羊华蓉怀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抬手将秋水剑插在车板上,“总算撑下来了,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差点被乱军砍死。”
公羊华蓉没有心思去听苏岳霖到了这时还一副轻松自在的口气,她只感觉苏岳霖贴着她的地方有些许温热,她颤抖地伸手在其后背一摸,哪里有一道伤口,皮肉翻卷,血液翻涌。苏岳霖身上那分不清敌我的血液,将她素色的衣衫染上一朵大红的牡丹。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便晕染地越大。
公羊华蓉伸手抚平昏睡过去的苏岳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将四周虎视眈眈地敌人置若罔闻,只是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心中更多的是惊叹。
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苏岳霖才真正让她认识了他的可怕,一人独挡万军,杀了数百人,只知道在马车周围滚落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狰狞无比,血腥密布,吸一口气都是浓重地血型气。本来胆子不大的公羊华蓉反而出奇地安静下来,只是陪着昏睡过去的苏岳霖等待着,等待一场有关性命的豪赌的结局,就赌陈望公敢不敢动手杀掉苏岳霖。
在公羊华蓉身旁还放了一张古琴,琴弦上带着深沉地血迹,那是手指被磨破留下的痕迹,难怪后面琴声会变得厚重沙哑,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公羊华蓉的双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但又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密如蚁群的敌军在马车丈许外便停住脚步。刀剑相向,一点儿也不敢放松,死死地防备着车上一动不动的苏岳霖。仿佛那是一头让他们吃过大亏,暂时蛰伏的凶兽。对他们而言,说是凶兽也不为过,或者说哪怕凶兽也没有这样可怕。那血色一样深沉的大红衣衫,让人见之胆寒,进攻之时靠得近些,就会被这头出笼地凶兽给噬杀。而且此人杀人尤好斩首,一剑枭首,血泉冲天,杀地无比轻松写意,银钩铁画,好一副血色江山,若是此时非夜而是黄昏,倒是一副勾人的景致。
人群缓缓分开,一辆公羊华蓉再熟悉不过的战车慢慢地驶过来。车上的人依旧是老样子,一副一到冬天便昏昏欲睡地模样,没有特别的精气神,一动不动,偶尔说那么一句话,好让人知道他还是活着的。曾经在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童衮依旧一副任劳任怨的没出息样子,老老实实地给陈望公赶车,不过在他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陈望公赶车做使唤小厮,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反而还甘之如饴。
青铜战车就停在马车数丈之在,童衮勒住马蹄,不再继续靠近,谁能说得准,面前这疯子会不会暴起发难,给他和陈望公来个致命一击。他可没把握保证不会出事儿,他自己不要紧,皮糙肉厚,可是陈望公要是受到一丁点儿伤害那他也是万死莫辞。
公羊华蓉抬头正对陈望公的的目光,她有些闪躲地避开,其实避不避开都是一样的,至少她自己清楚在干什么,而陈望公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也清楚,只有童衮微不可查地微微别头,他想为陈望公做更多的事儿,以报师恩,但是唯独不想在这事儿上插手,甚至若是可能的话,他是连看都不愿多看。这对陈望公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也没办法去说什么,评价什么。
“华蓉,你跟了我多少年?”陈望公稍微动了动那厚重的皮裘,轻轻笑了笑,倒是并无太多不快,就算有也没有流于表面。
公羊华蓉蓦然抬头,香唇张合,虽是迟疑,终究还是小声答道,“十二年有三个月。”
陈白衣点点头,脸上笑意更浓,并不似作伪,相反很是真诚。公羊华蓉地下头,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苏岳霖的脸庞,不敢再看。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你煮的茶很好。”陈望公今日出奇地多话,公羊华蓉以前每天都给他煮茶,伺候他,所以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却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絮絮叨叨。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到现在,可真快……”那一袭白衣,今日格外温柔,这与他平日那个沉默寡言,工于心计的形象大相径庭。公羊华蓉就那样坐着,保持沉默,身躯却在悄悄颤抖,而陈望公便小声说着话。
“你还跟我回去吗?”陈望公突然停下,抬头问到,脸上笑意不减,依旧温柔。
公羊华蓉面色猛然苍白,那只手一颤,不说话,就那样沉默。而陈望公便那般望着她,许久之后,陈望公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也好,其实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跟在我一个老不死的身边终究是太过枯燥。你善煮茶,便以茶为例。你本是好茶,却藏在了一只老壶中,壶外的世界其实远比晕出满室茶香要精彩的多。”
公羊华蓉抬起头,贝齿紧咬嘴唇,眼中已有朦胧的雾气。
陈望公挥挥手,“你不用这样,我不会为难你,你要离开是你的自由,而且我也希望你出去走走。”
公羊华蓉低下头,想要说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眼中却有晶莹闪烁。
“你为我煮茶十二年,我欠了你的,而今你要走了,也没办法再补偿你了,你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于你。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