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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怎么瞧那块骨骸,这蒙家的少主当初是不是中毒死的,去查查入土的尸骸,自然也是能瞧出来。
不过料来,这许娘言之凿凿,也绝不会是假的。
反而是朱若白居然是跟人私通,这可是让王珠有些惊讶。
她早将朱若白当做一个对手,可整个碧灵宫的探子,似也未曾探出其中丝毫消息。
朱若白只爱财帛,贪图富贵,却又狡诈伪善。平素似对那俊逸的男子,也并没有什么兴致。
中辰民风开放,蒙家也没那么多规矩,朱若白实则大可以改嫁,不必守在蒙家。
可这位蒙家的少夫人,却仍然宁可顶着一个未亡人的名头。
这只能说明,朱若白私底下的那个情人,也许并不如何光彩,也是有些个见不得人。
王珠让红娇将那块锦帕送上来。
是一块湖青色的丝绸帕子,触手细腻而柔滑,颜色却是已经有些旧了。那帕子的一角,绣了一朵淡色的桃花。
上头有题诗,墨痕浅浅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王珠轻轻的念了一遍,将这翠色的帕儿轻盈的洒在了几面上。
她瞧着朱若白:“少夫人,这又有什么可说的。”
朱若白容色似变得十分复杂,那面颊之上流转了一缕出奇的痛楚,却似生生的隐忍一下去。
而朱若白的表情,不觉让王珠隐隐有些好奇。
朱若白这般极自私的女子,极狠辣的女子,又怎么会流露这般爱恨难辨,又深深迷恋的神色。
罗氏却已经是气极了:“朱若白,你这个毒妇!毒妇!这世上,又如何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我们蒙家,又哪里对不住你。你,你心狠手辣,照着中辰律令,你应当凌迟碎剐!”
朱若羽面颊也是火辣辣的,他疑惑了,也好奇了,自己的妹妹当真做出了这么些个事情?
便算是她,也是听得心惊。
朱若白淡淡说道:“这都是这个奴婢胡说,她自知对蒙家的小主子下手,活不了了,所以胡乱攀咬。”
无论别人信还是不信,无论多少道怀疑的目光落在朱若白身上,朱若白总是这般淡淡的,只这么回话儿。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朱若白手掌之上全是那滑腻腻的汗水,她不觉心惊,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帕。此刻她告诉自己,须得镇定一些,想个法子脱身。可是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办法都是想不出来了。
许娘听了朱若白的话,却一阵子的害怕。她还不到三十岁,一点儿不想死的。此刻许娘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倘若自己乖乖巧巧的,呆在了朱家,到了三十岁放出去,蒙家也不会苛待她这样子的大丫鬟。那财帛,也能丰润的拿到一笔的。
她不想死的,此刻自个儿只盼望多说一点,说不定有些功劳,那也就不必死了。
许娘匍匐在地上,面颊之上也都满满都是冷汗了。
她颤抖的,急切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有,还有,就是早死的朗少爷。他是遗腹子,不到一岁,也都没了。其实,其实也是少夫人弄死的。我猜,我猜因为少爷是个野种。正因为月份不对,所以这毒妇要先害死自个儿夫婿,再弄死私生的儿子,只怕别人知晓她的丑事。”
朱若白虽然骤逢大变,却也是一直都是怯生生,冷冰冰的。就算那一桩桩的丑事被翻出来,她倒也还算淡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可是如今,她听到了许娘这样子说,忽而就激动起来:“简直是胡说八道,可笑之极。朗儿,朗儿是病死的。”
王珠盯着朱若白,朱若白面颊流转了一抹红晕,呼吸也是急促,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恼怒。别人瞧着朱若白,朱若白样儿瞧着似乎是十分的生气。也是,倘若她是被冤枉的,那就是扎心的痛。
可王珠却从朱若白的眼睛里,瞧见了浓浓的惧意。
她叹息了一声,轻轻的说道:“不错,虎毒还不食子,就算蒙少夫人毒害亲夫,也是不见得会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早夭的孩子无论是不是蒙家的血脉,那也总归是蒙少夫人生的,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朱若白似被重重的打了一拳,那身子也是摇摇欲坠,王珠的话是软刀子,似刺入了她的心,让她万般痛楚。
罗氏更一脸鄙夷说道:“她算什么蒙家的少夫人,我们蒙家绝没有这等毒妇。”
罗氏不觉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她儿子没有了,自然对那遗腹的孙儿十分在意。可朱若白性子却变得十分古怪,她软绵绵娇滴滴的,却总不肯让罗氏多跟孙儿呆呆。罗氏有不满时候,朱若白就到处说,说罗氏没有儿子,这样子有些不正常了,居然跟孩子亲娘争宠。罗氏要面子,也只好不争。
后来,后来那个孩子便是死了。
罗氏自然是悲痛的,可许是相处的日子不够多,她也不至于太悲伤。
如今想来,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朱若白那个时候的举动,与其说是古怪,不如说是心虚吧。
总之,许娘那么一说,罗氏一下子就相信了。
那个孩子,是个野种。
只因为朱若白担心自己瞧出端倪,所以不让自己去瞧。
那孩子,抱一抱也是不成的。
朱若白方才虽然是失态,却也是平复过来了。
她忽而扬扬嗓音:“今日是摄政王妃安排的一场闹剧不成?这样子的闹,不就是想坏了我名声。这奴婢胡言乱语,越说越是可笑,甚至牵扯我死去的孩子。可说到了如今,还不是无凭无据。什么定情的手帕,上头名字也是没见落一个。至于我的夫君,也许当真是中毒死的——”
朱若白言语不觉有几分幽幽:“可就算他当真中毒死的,难道下毒的便是我了吗?我一直只道他是病死的,却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死于非命。我可也是苦主,也是十分可怜。如今这婢子既然是知晓夫君是被人毒死的,自然也是要严加拷问。”
罗氏凄怒道:“毒妇,毒妇!”
朱若白淡淡的说道:“母亲不要乱说。”
她盈盈一福:“老爷子,您英明神武,可是要为我做主,证明我的清白。”
蒙老将军冷冷说道:“我们蒙家,自然绝不会饶了这等狠毒的人。”
朱若白娇柔的身躯轻轻一颤,竟不觉流转了几许惧意。
随即却是得意,蒙家能将她如何?
她一个女孩子,被命运摆弄,被朱家摆布,被蒙家摆布。可是到最后,朱家只能依仗她,蒙家也是不能将她如何。
想到了这儿,朱若白内心之中的得意之情却也是不觉更浓。
耳边,却听到了王珠清柔的嗓音:“最初均儿身亡,蒙老将军面上有忿怒之色,可是听到了下人回禀,你便眉头舒展。想来均儿所中的毒,已然是解了吧。”
众人听到蒙均那个小孩子没有死,也都有些惊讶,并且不少人还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谁听了小孩子无缘无故的死了,总是会有人不自在的。
朱若白有些恼恨,这个小混账,居然还没曾有事,当真是可恨,更令人觉得十分碍眼。
也不多时,婢女扶着蒙均过来。
小孩子脸蛋儿还是白白的,精神也不大好,眼神还算是明润。
蒙慧哄了他几句,他便弱弱说道:“我,我没吃藕粉,玩儿一般扔了大半。”
许娘一怔,旋即顿时哭诉:“奴婢,奴婢冤枉啊,那藕粉里面,我当真没加什么。”
可随即,蒙均便指着许娘,再指了指朱若白:“是母亲,还有许娘,他们见我,见我好好的,都很惊讶。她们,她们哄我吃甜甜的糕儿,我不肯,母亲就骂我。我就咬了一口,剩下来的悄悄藏起来。后来,后来我就肚子疼。可是母亲也是不理睬我,就这样子走了。”
说到了这儿,蒙均手一松,一块糕点顿时也是落在了地上了。
李大夫瞧了,检查了后,朝着蒙老将军点点头。
蒙老将军面色越发阴沉了。
罗氏更是来了精神:“是呀,你这个毒妇,你先让许娘在藕粉里面下毒,见均儿不死,你又强行喂了人家吃糕点。你便是瞧不得蒙家,要蒙家断子绝孙。”
朱若白抬起头,却也是一脸惊愕之色:“见着胡言乱语,此等事情,我却也是从来未曾如此做过。你们,你们好狠的心计。你们居然教着小孩子,这样子的胡言乱语。”
朱若白满脸不忿,仇恨也似的眸光顿时扫过了眼前这些人。
她这个样儿,倒也好似被人污蔑了,故而义愤填膺。
然而如今,朱若白却也是无人相信。
她面色铁青,流转了几许冰冷之意,忽而愤怒冷笑:“摄政王妃,你果真是好狠,心计深沉,十分厉害。满口都是仁义道德,却是个,是个无耻的人。”
蒙慧气得瑟瑟发抖,忽而咚的一下跪在了蒙老将军跟前。
她泪水朦胧,身子也是不觉瑟瑟发抖。
“祖父,孙女儿也不想再听到了这个毒妇胡言乱语。她,她并不是第一次对均儿下手。只不过上一次,均儿手里的糕饼落在了池子里,将池子里面的锦鲤生生给毒死了。故而我也是嘱咐均儿,不可再吃这毒妇任何东西。”
蒙老将军轻轻的抚摸蒙慧的脑袋,又用力的捏住了蒙慧的肩头。
他嗓音十分悲凉:“阿慧,为何你不肯早些和祖父说。”
蒙慧吃吃说道:“只因为她是朱家嫡出女儿,只因为无凭无据,只因为,因为——”
朱若白忽而抢白:“只因为你们蒙家,对于这个过继的孩子,也不见得十分在乎。若不是,若不是这个贱婢,口口声声说我害死蒙家真正的血脉,你们会如此激动?不会的,你们不会的。摄政王妃好手段,是,就算是我要谋害蒙均,可是他不是没有死?你这一点,陷害我成功了,可那又如何。我虽然有罪,那也罪不至死。至于其他事情,我,我断断不认。”
蒙均,还没有过继成功。
也算不得是个凤凰种。
至于蒙家真正的凤凰种,她绝不会认。
蒙慧猛然站起来,恼恨无比的看着朱若白。
她搂住了蒙均,泪水珠子轻轻的滑落。
朱若白虽然是挑拨离间,可是有些话,还当真是说得对了。
她知晓就算是揭破朱若白,如果只是蒙均,也许,也许蒙家并不是会如何在意这件事情。
朱若羽却也是一脸惭色:“家妹,家妹居然是如此糊涂,我也是觉得十分惊讶。无论如何,朱家必定也是会给蒙家一个交代。”
说是给蒙家一个交代,自然是牺牲朱若白了。
朱若白说什么罪不至死,可摄政王妃在这儿,说错一句话都是可以死。蒙均指认,罪证确凿,虽然小孩子没有死,朱若白却一定要死。
再者若让朱若白活着,自个儿也是丢不了这个脸,咽不下这口气。
王珠瞧着朱若白,朱若白脸上有绝望,可也有一缕说不出的桀骜不驯之气。
这个女人,心尖尖其实是并不服气的。
若说朱若白,如今是一定要死了。
可朱若白仍然是这样子样儿,王珠虽然瞧她要死,这心里头却也是不痛快的。
更何况,王珠心底隐隐觉得有些危险。
朱若白那个情人,那个悄悄的藏在暗处的情人,王珠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蒙均身子也不好,说了几句话,也是无甚力气了。
蒙慧十分心疼,让人抱着蒙均下去。
王珠不觉在想,自己也是应当试试朱若白了。
至于如何试探朱若白,王珠也是有主意。
朱若白一直冷冷淡淡,怯生生的,可是提及她那个死去的孩子朗儿时候,样子却也是有所变幻。
王珠微微冷笑,忽而开口:“许娘,你是如何知晓,这朱家小姐弄死自己亲生儿子的。”
许娘一怔,旋即说道:“那一日,那一日少夫人命我准备了粥水。唉她素来疼爱朗少爷,旁人抱一抱也是不肯。我在大夫人身边侍候,连见也没见过朗少爷几次。可是,她不知怎么了,要我给这孩子喂这粥水。我自然是,是觉得奇怪了。”
说到了这儿,许娘面颊之上却也是流转了畏惧之色:“我当时也有些奇怪,却没多想。说来可笑,我也算是蒙家的婢女,可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朗少爷。那时候朗少爷也一岁了,白白胖胖的,很可爱。他刚刚隔了奶,也能吃些粥水流食了,样子也乖巧。那时候我就心里面奇怪了,少夫人不是说朗少爷体弱多病,平时也是不肯让他见人吗?然而朗少爷瞧来,没有毛病啊。而且,他还很乖,我喂粥水,他也没作妖,不认生,我喂什么他也都吃了。还真是个听话的乖巧孩子。”
朱若白听了,忽而面颊之上流转了忿怒之色,那忿怒之中又蕴含了说不出的悲痛。
许娘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之中,面容变幻:“我觉得蹊跷,又折回去瞧瞧。少夫人她将别的下人都打发走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并不太乐意让别人瞧见。她素来很警惕的,可是那一日,她似乎根本没留意到别的事情。我离开时候,朗少爷还很乖巧,可是等我回来时候,他就哭得很大声,很大声——”
所有的人都不觉毛骨悚然,朱若白之所以假手许娘,是因为她自个儿狠不下心肠吧。那粥水里面,添了别的东西。
可是朱若白并不知晓许娘居然会折回去瞧。
许娘面颊之上流转畏惧之色:“那时候我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很奇怪。少夫人平时不是很疼爱这个孩子吗?为什么孩子哭得这样子大声,她却一点儿都不理会呢。周围静悄悄的,那孩子的哭声听起来,让人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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