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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景帝得了许南风的特赦,得以不必在御座前下跪,但是坐在御座之下的他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许南风,不,现在应该尊称他为聂王陛下。景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曾经信誓旦旦要为了他做北沧的一代明主,而如今才知道自己只是这盘棋上一颗无足轻重的弃子。
“即日起,废黜景帝谥号,贬为信景侯,幽禁流华宫中,吃穿住用皆比照三等王侯,依诸位所看如此处置是否妥当?”
许南风话音方落,景帝才恍如梦醒一般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朝着许南风看了一眼,而对方却连余光都不曾给他。
其实仔细想来,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变成幽闭冷宫的废帝,这其中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他有凤家的血统,又是太后扶植的傀儡,许南风还能留他一命,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尚有情分?
然而许南风话刚说完,诸位大臣中已经有人站了出来:“陛下,请赎老臣多言,陛下宅心仁厚,实乃北沧百姓之福,但微臣以为除恶务尽,凤氏在北沧横行作恶多年,罪不容赦,哪怕只是旁支血脉亦不可放过,以免再生遗祸。”
此刻说话的正是前中书侍郎魏衍,此人当年由聂王亲自提拔进入中书省,此后一直颇受重用,官至侍郎之职,而聂王驾崩之后,凤氏乱国,他因不肯向太后投诚,获罪遭贬,这十多年来若非萧常秋一直暗中接济,他早已客死异乡。如今聂王归朝,他总算的见天日,但是他的妻儿家人皆已死在贬谪途中,想起这种种,魏衍焉能不恨?
“魏大人所言有理。”
许南风从座上缓缓站起身来,景帝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不觉一颤。他望着许南风那慢慢走向自己的身影,那种压迫感让他觉得几乎无法喘息。
“真是好一句除恶务尽,那么依魏大人所言,朝中文武百官皆曾为凤氏效命,本皇登基之后是否也要将他们诛杀殆尽?”
“这……这……”
魏衍被许南风一句话呛得面色通红,他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许南风又道:“本皇初登大宝,朝中人心不稳,若是将所有与凤后有关之人赶尽杀绝,我北沧朝廷恐无可用之人。”
“是……陛下远见,微臣惭愧。”
“信景侯在位十年,虽无大功,也无大过,而且他亦是皇室子孙,如今废去帝位幽禁宫中无疑是最妥当的处置。”
柳庭风受了萧常秋之托,自然要力保景帝,况且他也看得出许南风并不想杀他。众臣见许南风已发话,自然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况且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曾为凤后效命过,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他们岂非在劫难逃?所以许南风如此处置景帝也让他们大松了口气。
处理完了景帝的事,许南风将所有大臣屏退,自己则是单独留了下来。景帝经历了这样一番翻天覆地的变故,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当看到许南风走向自己的时候,他本能地在座上瑟缩了一下。
“我如今,该称呼你为聂王陛下了吧?”
他苦笑着抬头看向许南风,那个曾经温和地握住他的手说要与他共守河山的男人如今凌厉得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他即便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他才是聂王真正的儿子,是北沧无可取代的王。而自己,算什么呢?
“这些年你虽无所作为,但也没有为虎作伥,我知道你心里是想做个好皇帝。”
“哈,是么,你真的这么想?”
当初许南风许他的话似乎还在耳边,现在想来每一句都像是嘲讽。与他相比,自己当真是如蝼蚁一般渺小和卑贱,不但眼盲,心也是瞎的,竟看不出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是图谋最深的那一个。
“南风,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分一毫,有没有过?”
他鼓起所有的勇气,甚至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握住许南风的手:“你告诉我,你是动过心的,你吻我的时候,你是动过心的对不对?”
“没有。”
许南风断然截断了他的话,并且毫不客气地抽出自己的手:“对不起,没有,一分一毫也没有。”
“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许南风转过身去,将景帝那凄凉绝望的眼神阻在自己的身后,他的声音冷厉得像是不带一丝感情,把他们的过往否定得一干二净:“那些都只是骗你的,我利用你牵制凤后和萧常秋只是为了去救我真正爱的那个人。”
“你真正爱的那个人?”
“你见过他,你忘了吗?”
景帝闻言,身体不由猛地一颤,接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你,你说的是……那个孩子?”
“他才是我真心所爱的人,在他的面前,别说是你,就算整个北沧我都可以牺牲。”许南风说罢,将从前景帝御赐给他的令牌丢在了他的面前:“你我之间本就始于一场骗局,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饶你一命,权当是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