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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皇城里最大的酒楼,百年老店浣沙园不仅有最好的酒,最贵的菜,最大的地盘,还是唯一一个把赌坊教坊一起并进来的酒楼。来这里的人,可以在二楼饮酒吃菜的同时,观看一楼圆台上曼妙的歌舞,若是手痒了,还可以去三楼赌上一把。
浣沙园的规模颇大,三栋大楼相连,中间那栋有六层高,上三层基本上都是雅间,一间比一间奢华,专供各种身份贵重并且出得起价钱的人享用。楼后面还有巨大的园子,修建如同江南诗情画意的园林,为另外一些乐子而设。此处的生意算不得干净,孙治押妓一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出了这样的事店子却没有被端掉,也不知是上头还没查到这里,还是背后有不得了的人撑腰,这个不得了的人身份凌驾于刑部之上,致使其不敢轻易查抄。
聆晔到浣沙园时,华灯初上,晚膳时分,店中人来客往,众多小二忙得脚不沾地,生意非常好。聆晔穿着普通,他常年不在皇城中,身份又不是贵重得让人一见就会喊出“贵人”一词那种,门口迎客的小厮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刚要问他要吃酒请客还是旁的,被聆晔扔过去的一锭银子堵上了嘴。
“五楼的波月洞,昨天让人预定了的。”
小厮虎躯一震,能订到五楼房间的人,旁的不说,财富必然不得了,看他一身青衫却出手阔绰,没有佩戴什么能让人瞧得出身份的饰物,想来是个不喜声张的人物,早混成人精的小厮忙做了个揖,“客人这边请。”便要在前头引路。
聆晔抬手挡了一挡,阻止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自迈步进了大门,留下一脸疑惑的小厮。
这栋楼设计得复杂,整体成圆形,一楼进来,中央是个巨大的台子,有十二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或弹或唱,在上头献艺。圆台四周共有六道楼梯上楼,每道梯子通往不同楼层的不同方向,若是第一次来,定会晕头转向,这也是门口小厮要给聆晔引路的原因之一。聆晔选择西南角的那道楼梯,轻车熟路地上楼。五楼六楼梯子上的人很少,特别是六楼,几乎没有人,那层楼的房间,有财富还不够,身份也要高到一定地步才能订得起。
聆晔对这种经营方式嗤之以鼻,浣沙园能在皇城中屹立不倒全靠百年积累下来的名气,经营与管理却还在沿用上一辈人热衷的方式,若不及时改进,怕生意红火不了多久了,最多五年,必然会被同行超越。他是在短短三年里让有凤来仪四个字响彻苏杭的人,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今天之所以花重金订了五楼,一是为了清净不易被人发现,二是楼高了,更能坐观全局。
郦清妍让请的人,分做了两拨,房间订在四楼。出门时,手下传来消息,聆晰的房间,也在四楼。
直到此刻,聆晔仍旧不知道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能确定的是肯定会有一场冲突,为那两拨人加上酒楼里的众多客人看见,会闹得很大,聆晰会因此收到重创。至于冲突的具体内容,他却一无所知,也猜不出来。
波月洞里,聆晔坐在窗边,手边摆了一壶陈年梅花酿,几叠佐酒的小菜。侍女上了吃食,见聆晔没有旁的吩咐便退了下去,屋子里只他一人。窗户被打开了一点,聆晔看出去,伶人就在楼下,演出一览无余。找了一会儿,定位聆晰的屋子,那间房的窗户没有打开,灯影幢幢之中,可见里头人影不止一个,投射在窗户上的人影重叠,不知在做什么营生。
聆晔捏着小小的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嘬着杯子,好半天过去了,一杯酒也未曾喝完,倒是盘子里的椒盐胡豆被吃去了半盘。聆晰屋子里的人影又多了一个,身形玲珑,应该是个女子,之后又没了动静。就当他以为今晚要在数对面屋子里影子的增加与减少中度过时,聆晰屋子的窗户突然从里破开,一声巨响,一个粉色身影从里头跌出来,直接摔到一楼圆台上,就在那十二个女子面前,摔得头骨破裂,脑浆四溅,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瞬间浸透地毯,从圆台的边缘流下去,人当场就死了,惨烈至极。
楼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恐惧声四起,整个一楼乱成一团。
聆晔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得立起来,忍住没有完全打开窗户,继续从那个微开的小缝观察对面。
聆晰屋子里比一楼的混乱好不到哪里去,正和一个人扭打在一起,准确的说,是聆晰正骑在一个人身上,拳头毫不节制地使劲往他脸上招呼。聆晔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那个人是右相家的三公子,傅斯年的胞弟傅斯尔。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却我和抢女人?”聆晰满脸通红,打得傅斯尔毫无还手之力。“老子把她杀了,看你还碰什么!”聆晰像是疯了一样,“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和本世子作对!”
傅斯尔原本还有反抗,因为剧痛,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垂死翻腾。最后因为力量悬殊,体格悬殊,加上聆晰一拳又一拳的攻击,渐渐瘫软下去,等到隔了三个房间的傅斯年赶到时,人整个软在那里,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周围房间的人全部跑了出来,涌到那个房间,想要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三弟!”傅斯年肝胆俱裂的一声呼喊响彻浣沙园。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过多赘述,醉到神志不清的聆晰徒手打死了右相的三子,在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傅斯年赤红着眼睛,揪住聆晰的衣领要杀了他泄愤,周围的人又是拉又是劝。前头请来的两拨人已经吵到快要打起来,蒙墉和秦彭要把聆晰押到大理寺,宋良和赵淮直说这件事肯定有蹊跷。傅斯年大吼,人已经被打死了,大家都亲眼看见,还能有什么蹊跷!当事人聆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目眦尽裂,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聆晔立在窗边,心中感受用震惊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简直是惊骇了。
郦清妍究竟是知道聆晰会打死人还是不知,她只知道死了个女的,还是连傅斯尔的死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把一个女人从四楼打下来致死,已经足以让聆晰麻烦不断,失去慕容亭云的心,现在加上一个傅斯尔,不仅能让他直接从世子之位上下来,说不定命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