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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薛府后宅。
薛宝钗在小花厅隔着屏风同首饰铺子的管事说话。管事的正说着铺子里的事:“这一季的首饰款式都已经让人画好入了册子送去了各家会员府上。倒是有不少遣下人来订购的。”
这是林宁想出来的法子,首饰铺,成衣铺都适用。薛家铺子会每个季度制作一本别册,别册中是下一季度本店铺的款式主打,薛家会派人为每个办了贵宾卡的会员送过去。若会员有心怡的,可以前来订购。
因册子里的款式都是下一季度才会正式推出的,她们此时订购倒是抢了先,有喜欢的,自然人人争着来。尤其薛家有定数,每样款式最多接受七家订单。
而这种所谓的“超前季”和“限量高定”的模式不但满足了富家太太和千金的虚荣心,也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妇人间的聚会不少,首饰衣服这类东西,一穿出来戴出来,人人得以看见。尤其薛家的款式新颖,做工精美。有喜欢的见了,自然要问哪里买的。
因此等到薛家下一季度开始正式推出后,倒是已经有不少排队购买的了。甚至有些心急的,为了提前得到直接办贵宾卡成为尊贵的会员。虽然即便是会员也是限量订单,可有机会有比没机会好。
藏富于民,江南多富商,这点钱财还是不缺的。
这首饰铺子,薛宝钗打林宁手里接过来,还是沿用着这个法子,效果杠杠的。偶尔兴起还会自己画上一两个款式让底下人去做。
管事的又道:“前儿老爷让人送来一批金刚石,乃是之前让人去山东采矿的地方得来的。老爷说随姑娘弄着玩。”
说着这话的时候,管事心里头对薛宝钗不免又恭敬了几分。不为别的,只为如今这金刚石首饰的价格。
不对,现今大家已经叫这玩意儿钻石了。若说这钻石,往日也有,但大多不太往首饰上用,偶尔有用的,也不太好看。可前两年,海船那边从西洋带回来了一批,那叫一个闪亮,喜得太太和姑娘跟什么似得。老爷便说,这玩意儿我们大魏自家就有,便是金刚石。可他左瞧右瞧,质地确实是,可金刚石哪里能有这样的切面?
老爷说是咱们的切割工艺比不上,于是花了两个月不知打哪儿得来图纸,各种改良切割方式。
还真别说,自打这切割研磨的工艺上去后,确实和西洋的差不了多少了。只是他们得的原材料少,耳坠子项链手链戒指成一套,也只得了三套。
但就这三套,每套都卖出了十万两。偏就这等利益,老爷特意让人去山东寻了原材料来,居然随手打发了说让姑娘弄着玩……弄着玩……弄,着,玩……
就这批原材料若是按照之前的买卖来做,没个上百万,怎么也能有个七八十万啊!七八十万让一个十岁多的姑娘弄着玩!这得多宠着才能有这样的手笔?
管事的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可惜薛宝钗看不见。
薛宝钗也爱钻石,早就自己画好了图纸,听得管事的如此说,赶紧让莺儿娶了来交给管事,“原材料有多少?若是按照之前的那三套来做的话,可能做多少套?”
“大约七八套。”
薛宝钗略一思忖,“整套的只做两套就成。剩下的做一些零散的,不必成套。四分之一按照我这个设计去做,这是我单给自家人弄的。其他的照铺子里师傅的意思设计就行。先前的那几套也是他们弄出来的,有经验。等弄好了,留下一半出售,往各家府里去透个风就行。物以稀为贵,现今的肯定是比不得之前的那三套值钱的。况且那样的价格也就是因为淮扬的盐商过来的,贪个新鲜。这次倒不必如此。”
管事的松了口气,他管着铺子七八年,这个道理自然是懂的。就怕薛宝钗一个姑娘家不经事,以为还能弄出那也的天价来,若这样,他哪里给这位大小姐弄这么一大笔钱去。此前他还觉得老爷把这样重要的首饰铺子给了姑娘实在是太儿戏太出格了。如今一句句听下来,倒是生了几分欣赏的心思来。
小小年纪能将世情看得如此清楚,而且还知道不做成套,化整为零的方法。虽说成套的值钱,可有多少人家买得起成套,可那些对钻石竞相追逐的人家不少。这样的方式更得她们喜欢。在她们眼里,比如说一套一万两,她们出不起,宁可五千两买一只手环。即便知道这样不划算也甘之如饴。
又想到刚才这位姑娘看账本,这一季度的账本递进去半个时辰就看完了,还能一项项指出来,这手段,不得了哦!
管事的心中又敬畏了几分,不愧是薛家的姑娘。
“这剩下的一半,你给我留着,做好了直接送来给我。”
这是自个儿要用呢。管事的是老人了,也不问是做何用处,左右不论是姑娘家自个儿戴还是送礼,都轮不到他来管。
管事的走后,薛宝琴这才嗤嗤地笑出声,“大姐姐越发有威仪了。额……这就是大伯说的,女强人!也不知往后哪位公子好福气能娶到大姐姐为妻。”
薛宝钗瞪了她一眼,抓了一块糕点往她嘴里塞,“一大盘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话也是你该说的吗?小心让苏嬷嬷听见又得挨骂。”
苏嬷嬷,连同魏嬷嬷都是林宁特意求来的教养嬷嬷,一个跟了薛宝钗,一个跟了薛宝琴。林宁虽然没有宫里的人脉,可耐不住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几倍的钱,像这样嬷嬷还是能得的。
薛宝琴闻言,果然心虚地左右望了望,勒令在场的丫头,“都不许告诉苏嬷嬷!”
谁知这话刚落音,便见苏嬷嬷和魏嬷嬷二人端了个食盘联袂而来,“不许告诉什么?”
薛宝琴面色一垮,看着薛宝钗求救。薛宝钗用帕子捂了嘴笑,只当没看到。好在苏嬷嬷也没有揪着不放,只同魏嬷嬷二人将手里的冰碗给了二位姑娘,“厨房刚弄的,如今天热,二位姑娘用用吧。”
那碗小,不过比茶杯大一点,倒也不怕吃过了量闹肚子疼。两姐妹吃东西的时候,苏嬷嬷让丫头们都出去门外守着,这才道:“姑娘家始终是要嫁人的,这话倒也不是不能说,二姑娘也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倒也不算太出格。”
薛宝琴一喜,她年纪尚小还不太明白。薛宝钗却从两位嬷嬷的行事间猜出她们必是有话要说。果然下一刻便听魏嬷嬷问道:“大姑娘,太太可是又同你提起荣国府那位宝玉公子了?”
薛宝钗面色一红,“是。”
薛宝琴看了看薛宝钗,又看了看魏嬷嬷,拉着薛宝钗的衣袖说:“大姐姐才不嫁给他。大伯不会让大姐姐嫁给他的。”
魏嬷嬷一愣,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薛宝钗,“姑娘别怪奴婢多嘴,这几年奴婢看着姑娘长大,自然希望姑娘好,眼瞅着太太似乎很中意这位贾家的公子……奴婢是三年前被老爷从京城请来的,那会儿京里对这位宝玉公子便有些言论,那会儿便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什么的,那调调奴婢是学不来。这话猛一听好似真是个善待女儿家的,可什么叫见了女儿就欣喜,见了男儿便觉得污浊不堪?这话出口实在轻佻,尤其外头还传他偷吃丫头嘴上的胭脂。”
魏嬷嬷顿了顿,转口道:“那会儿他年岁尚小,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薛宝钗一笑,抓着魏嬷嬷的手道谢,“嬷嬷别担心,母亲虽有意,却也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再者,父亲不会答应的。”
魏嬷嬷见薛宝琴和薛宝钗二人都斩钉截铁说林宁不会允,这才安下心来,想着,她也真是关心则乱了。以林宁疼爱儿女的那番模样,他又是男子,消息比自己灵通的多,怎么会让自己女儿嫁个这样的人。
魏嬷嬷心中大定,笑着转移了话题同宝钗说起别的去。正说的起劲,便见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随后门忽然被推开,宝钗还来不及呵斥她们没规矩,便见薛王氏身边的敛秋进来扑咚一声跪下,“大姑娘,大爷……大爷和二爷在外打死了人被衙门抓去了。太太……太太知道消息晕了过去。”
薛宝琴啊的一声,薛宝钗身子一晃,连带着冰碗被扫落下来,哗啦碎了一地。也或许是这样突然的响声让薛宝钗突然回身镇定下来,“哪里来的消息,谁来报的消息,可当真吗?父亲知道了吗?怎么说?”
“是二爷使了人回来报信,老爷听到消息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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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您放心,里头都让人收拾了,给薛大爷和薛二爷单独辟出了一处,虽说简陋了点,但还算干净,左右也都没有别的人。”
林宁微微点头,一听便知这关人的和抓人的不是一伙。不然不会这么巴结着他。不过即便是抓人的,大约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他可是皇上新封的惠安侯。抓了薛蟠和薛蝌,恐怕……
林宁眸中锋芒一闪,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衙役,“拿着你们几个买点酒喝。我进去说说话,别让人靠近。”
那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买酒用不到一两,这剩下的自然就是他们的了。而且林宁这要求也是简单的很,衙役哪有不应。
林宁又朝身边的薛松使了个眼色,自然有薛松把守着防着人闯入,他也能放心。
等进了牢房,林宁才知,那衙役所言不虚,这一尘不染的,桌上甚至还有一壶温热的茶,左右一行就这么一间关了他们两个,倒真的是又清净又干净。尤其那石板床上还铺着厚实的棉被,林宁都有些无语了,这确定真的是在坐牢?和别的大牢的脏乱不堪完全不一样啊。
薛蝌看出林宁的疑惑,言道:“我把身上的现银都给了牢头,让他们办的。”
额……好吧,钱能通神。
林宁就地在桌旁的小凳上坐了,这才道:“怎么回事!”
薛蟠扑咚一声跪了下来,“爹,人是我打死的,二弟是受了我的连累。”
这些年两兄弟的感情越发好了,也不再堂兄蝌弟的叫了,直接唤了“大哥”“二弟”。见薛蟠这个为长的跪了,薛蝌也连忙跪下来,却道:“大伯,此事不寻常,我们恐怕是遭了别人的算计。”
林宁怔了一下,眼中透出一丝喜色,“接着说。”
“今日我同大哥本是在酒楼吃酒,见到楼下一当爹的同人卖女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我和大哥怀疑是拐子,便下去问一问。结果那当爹的胡搅麻缠,怪我们赶跑了他的客人,毁了他的生意,硬要我们买下那丫头。大哥心善,就给了钱。我们这边刚给了钱,那当爹的就撒丫子跑了。紧接着冯渊便跑来说,那丫头是他率先买了的。他同我们本就不和,根本不听我们解释,尤其小厮里头还有两人不听地添油加醋的撺掇,他便直接打了上来。场面有些混乱,也不知怎么的,冯渊摔倒在地,头磕酒楼的台阶上,丢了命。”
薛蝌一顿,抬头看了眼林宁的面色,见他不像生气,这才继续道:“衙役来的很快,二话不说就要拿了我和大哥回衙门。我们报上门第说先让平安和平福随他们回去问话,先前添油加醋的两个小厮便叫嚣我们仗势欺人,杀了人不想负责。我说薛家就在金陵,人也不是我们杀的。若衙门查清楚了,同我们有关再来薛家便是。我们还跑得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