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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宫灯摇曳。
“皇帝”躺在宽大的龙床上,气息游离若丝。
皇后、景熙与几位两朝元老陪伴在一侧,静静地等待太医的诊脉结果。
太医诊断完毕,将“皇帝的手放进被子,不着痕迹地与景熙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皇后拱手行了一礼道:“启禀皇后,皇上的病情并未有实质性的好转,臣惶恐,怕是拖不了多少时日了。”
皇后迅速红了眼眶,拼命忍住泪水,端庄而悲恸地道:“能保皇上多久?”
太医道:“最多也就三五月,但这是根据今日的诊断,皇上的龙体一日日衰弱,是否真能挨到那一日还未可知。”
皇后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景熙神色悲恸:“皇伯娘,侄儿相信皇伯伯会好起来的,大夫医的是凡夫俗子之病,皇伯伯乃真命天子,自有黄天庇佑,您别太伤心,当心哭坏身子。”
皇后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这段日子,多谢你陪在本宫身边,否则,本宫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太子又是个不懂事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元老们每日都会到皇宫问病,以聊表衷心,无论深夜或清晨,景熙都不离不弃地守着皇上,而反观太子,读书的时间比侍奉皇上的时间还多,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做学问,不知该说他愚笨还是说他不孝。元老们齐齐地看了景熙一眼,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突然,一个小白团子静悄悄地溜了进来,躲在角落里,巴巴儿地望着景熙。
景熙眸光一动,对皇后道:“侄儿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皇后点头:“去吧。”
景熙离开正殿后,元老们也陆续离开了,皇后敛起一脸悲伤之色,冷漠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就在这时,有宫女禀报,珍妃求见。
“告诉她,本宫没空。”皇后想也不想地拒绝。
宫女去传了话儿,不多时折回来,为难地说道:“珍妃娘娘说,您不见她,她就把您的秘密宣扬出去。”
皇后声线一冷:“放肆!”
宫女吓得跪在了地上。
皇后抬起戴了护甲的手,扶了扶鬓角的凤钗,迈步前往偏殿,接见了珍妃。
珍妃正站在一盘兰草前,用手上的护甲轻轻拨动着,兰草畏寒,眼下并非种植兰草的季节,但皇宫是个神奇的地方,主子想看兰草,就自然有人能种活兰草。
珍妃福身,给皇后行了个福礼:“妹妹给皇后请安。”
皇后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主位上。
珍妃眼波一转,莞尔笑道:“有没有人与姐姐说过,姐姐如今越发威风了,与以往那个温柔谦逊的皇后简直判若两人。”
权势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皇帝在世时,皇后虽然也是皇后,但皇帝并不宠她,她知道自己除了扮演一个贤惠大度的中宫之外,别无选择,否则一旦与那些宠妃掐起来,没脸的还是她。可今时不同往日,皇帝死了,这些妃嫔再也找不到靠山了,她谁都不忌惮了。
“本宫来见你,不是因为怕了你,只是想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耍花样,否则本宫即刻把九公主嫁到北梁。”
珍妃轻笑着说道:“皇后若真的一点都不心虚,又何必警告我别耍花样?”
皇后冷冷地望向了他处。
珍妃扬眉一笑:“皇后真的甘愿把一切拱手让给他人吗?”
皇后的神色不见一丝波动:“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珍妃拢了拢宽袖道:“妹妹从前或许的确有不够敬重皇后的地方,可在妹妹心里,从未存过鸾鸟惊凤之意。凤乃万禽之首,妹妹区区一介鸾鸟,纵然飞得再高,也始终在皇后羽翼之下。”
皇后呵了一声:“越说本宫越糊涂。”
珍妃笑容一收,正色道:“妹妹知道皇后与景世子的事!”
皇后的心口猛地一紧。
珍妃将她一瞬的仓惶尽收眼底,得意地扬了扬眉,说道:“你们控制了皇上,软禁了皇上!”
皇后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点点地落了回去,挺直脊背,不咸不淡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珍妃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刚刚那心虚的表情是自己眼花了吗?皇后现在分明一丝害怕都无……自己不会猜错的,一定是皇后及时镇定下来了。念头闪过,珍妃又恢复了胜券在握的神色:“我猜中了吧,你们就是狼狈为奸了。这就怪了,景世子与皇后的关系好像不怎么亲近,凭什么要帮皇后稳住大局呢?难道是我猜的那样吗?是皇后在帮他稳住大局?”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这在珍妃眼里,便是一种默认了,珍妃接着道:“皇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没有别的活路了吗?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帮他夺了皇位,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皇后淡道:“这所有人里,并不包括本宫与太子。”
珍妃怒了:“为了你们两条命,你就出卖了所有人?!”
皇后不疾不徐道:“这怎么叫出卖?大局已定,本宫帮不帮他,他都会是最后的帝王,本宫只是加速了进程罢了,能挽回三条命,总比全部死了的好。”
珍妃一愣:“三条命?”除了皇后与太子,还有别人?
皇后冷笑:“你以为你儿子的通缉令为什么被撤销了?”
“是……景世子?”珍妃愕然。
皇后说道:“没错,他放了你儿子一马。”
珍妃讥讽地说道“可他也算计了二皇子弑父!先把人踩进泥坑,再把人拉起来,这样的救赎谁稀罕?”
皇后淡淡笑道:“你可以不稀罕,但你儿子领情了。”二皇子没有任何风声,说明他已经放弃与景熙的恩怨了。
珍妃气得把兰草掐了个稀巴烂。
皇后扫了一眼,懒得说话。
珍妃深呼吸,将濒临爆发的情绪塞回心底:“我来,不是想与皇后逞口舌之快的,我,是来给皇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皇后不屑地嗤了一声。
珍妃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了皇后。
皇后打开卷轴,赫然是一副男子的画像,画中男子俊美清逸、飘渺除尘,一双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从画像上盯着正在看画像的人,皇后只觉心灵都被洗涤了一番,好干净的眼神!
“这是谁?”皇后震撼地问。
珍妃笑道:“慕容璟的养父,慕容枫。”
“是他?”算起来,慕容璟是景王次子,便也是她的侄儿,遗憾的是,她从未真正地与他肩上一面,据说他酷似景熙,酷似到连皇帝都道不出其中的差别。本以为他的养父是个年龄与景王不相上下的中年人,可画像上的分明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
似是看出了皇后的诧异,珍妃道:“他捡到慕容璟的时候刚满十岁,他家世良好,但为了佛缘一直在寺中修行,慕容璟也是在寺庙里长大的。”
“说重点。”皇后道。
珍妃清了清嗓子,扬起下巴道:“慕容枫是隐居在燕城的北梁人。”
“北梁人?”皇后惊到了。
珍妃道:“没错,他们祖上是北梁的功勋世家,后不治什么缘故离开北梁,改姓慕容隐居在燕城。北梁与大周多年来战争不断,景王的儿子却有了北梁的养父,皇后,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珍妃拍了拍手,拍落黏在掌心与指尖的兰草:“我想说,北梁这么多年都没在大周这儿吃过亏,为何这一次却败在了景熙手里,似乎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