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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站在最后面的侍卫短促的惨呼一声。
领头那人已然察觉到了危险逼近的气息,出于本能的反应,已经仓促的踉跄着往里面扑了过去。
里面那人也顾不上再去搜查床底下了。
两个人,齐刷刷的猛然抬头。
就见昏暗的牢房里,他们的伙伴骇然睁大了眼睛,从额头正中央裂开了一道血线,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往前扑地,也没有往后摔倒,而是——
整个身子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从中间往两侧碎开。
一瞬间,鲜血和内脏就洒了一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快速的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那两个侍卫,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也是被地上狼藉一片的场面震慑住了,看着那满地软囔囔的东西,忍不住的胃里翻腾,脸都青了。
那一具侍卫的尸体倒地,站在他背后的高大身形才慢慢浮出水面。
那人的身材高大健硕,手中一把钢刀,闪着森森冷光,刚杀了人,却是滴血不占,就横握在那人手中,随着他手臂缓慢的移开,才露出那刀锋之后,男子如鹰般锐利的一双眼。
“你什么人?”那领头的侍卫是直觉的就看着他眼熟的,可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人尚未做声。
就见他身后黑暗的门洞外面又有人影现身,随后,一个人弯身进来,步伐稳健的直接下了台阶。
“啊!”那领头的侍卫惊呼一声,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骇然道:“北魏太子?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三更半夜,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
还毫无预兆的杀了他们的人?
裴影夜也不做声,只是目光越过了他们,缓缓移向了另一边,黢黑的一个角落里。
这牢房是个单间,从外面的暗道里进来,其中一半对外开放,里面才是隔开的一间牢房。
火把都在对面的墙上,这样一来,里面砌起的半尺宽的墙壁后头就形成了一个光线难及的死角。
本来那墙面就不宽,一般人进去扫一眼就直接忽略了。
这时候裴影夜盯着那里在看,西陵钰的那两个侍卫也忍不住戒备的沿着他视线看过去。
那里很薄的一条暗影里,却是脚步缓慢的走出一个人来。
素衣黑发,姿容俏丽。
恰是——
昭王妃沈青桐!
两个侍卫大为吃惊,“你——”
方才如果不是裴影夜杀进来,他们搜查床底下无果,肯定直接就扭头撤了的。
沈青桐却没有理会他们,从始至终,目光一直定格在裴影夜脸上。
“还好?”裴影夜问道。
沈青桐闻言,却是勾了下唇,反问道:“你不是早来了?”
裴影夜语塞。
他来的的确是比西陵钰的人更早一步的,只是又莫名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都到了牢门外头了,反而踟蹰不前,犹豫着没有进来。
这两个人,明明应该是素不相识的,可是看着说话的神情语气,怎么反而像是两个默契的老熟人似的。
西陵钰的那俩侍卫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时候猛然惊醒,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可是裴影夜的那个侍卫似乎功夫了得,他们也不敢贸然硬拼,马上有了主意,扭头就朝沈青桐扑了过去——
既然这俩人是熟人的话,那么拿下沈青桐,还愁限制不住裴影夜吗?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朝沈青桐扑过去。
裴影夜站着没动。
他那个侍卫却是瞬间暴起。
长刀推出。
扑哧一声血光飞溅,动作较慢的那个侍卫被他一刀刺穿,并且借着强大的冲击力,砰的撞在了墙上。
而这同时,那人也一把扣住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于半空中顺势一甩。
随后又是砰地一声,身材高大的侍卫被甩出去老远,撞在了对面的墙上,随后又砰的坠落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眼见着自己不敌,这人挣扎着爬起来,就想撂倒了裴影夜,夺门而出。
不想才踉跄着爬起来,还没迈开了步子,裴影夜的那个侍卫已经行如鬼魅般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仓促的想要后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
呼吸一紧。
他的瞳孔收缩,眼中露出惊恐无比的神色来,耗费了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们……为……为什么?”
为什么裴影夜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们要坏自己的事?
又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下杀手?
他们,是来救沈青桐的吗?还是——
另有图谋?
无数的迷惑和疑团层层冲撞进了脑海里,然则他飞速运转的大脑思路都随着一声轻微且美妙的“咔嚓”声被折断。
裴影夜的那个侍卫,名叫赵凛,是皇家暗卫出身,受了北魏先皇的指派,像是影子一样,从裴影夜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他的手指用力一捏,那人就翻了白眼,脑袋耷拉向了一边。
随后,他撤手。
那人的身躯就破布袋子一样的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又转身,从横死的另一个人背上拔下了自己的刀。
这边的裴影夜和沈青桐还在静默的彼此对视,这时候,沈青桐才绕开脚下的尸体主动朝裴影夜走了过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沈青桐问。
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的状况影响到分毫。
裴影夜道:“你这一次的麻烦,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桐桐——”
北魏摄政王之死,他们都心知肚明,沈青桐就是为他做的。
“也不全是!”沈青桐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旋即却是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为苦涩的道:“本来我还有别的私心的,只是——后来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而且,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要你感激我的。平心而论,那算是我欠你的,等了这么多年,才算是能为你做了这点事情。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有些话,外人听不懂,他们彼此却是明白的。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派轻松,甚至有时候还带了几分揶揄和调侃。
裴影夜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的。
他说:“桐桐,之前你告诉我你过得很好,那么平心而论,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真的过得好吗?你真的是喜欢,并且愿意维持眼下的这种生活吗?”
沈青桐微蹙了下眉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这么问?”
“如果喜欢,就该珍惜!”裴影夜道,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回避自己的注视:“如果你真的珍惜当下,那么就不该冒险去帮我杀人。那件事,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很大,你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可是你还是做了,不计后果的做了?你不在乎是吗?不在乎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也不在乎一旦东窗事发之后,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处境?桐桐,就算你的嘴巴和眼神都能骗人,可你做出来的事情骗不了人。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处境,也不是不知道沈家那些人对她的态度。
可是他也袖手旁观的放任了,所以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裴影夜是多少有些矛盾和心虚的。
沈青桐抿了抿唇角,随后转身走到一边,手指无聊的戳着长满霉菌的墙壁,叹息道:“好也罢,坏也罢,反正我都已经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了。这里是大越的帝都,不比别的地方,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多此一举的过来。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崇明馆的事是出自西陵越之手的,所以今天即使你不来,他也不会叫这些人得逞的。”
即使西陵越再如何的恼怒,可是他那人太过骄傲自负了。
皇帝和西陵钰那些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北魏摄政王被杀一事是他的作为,那么就算他任由西陵钰出手,并且顺水推舟的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沈青桐来承担,可是在那些人的心里,他也依然改变不了的是这件事的主使者。
既然赔不赔夫人,他都要背这个黑锅……
这笔买卖,他是会算的。
哪怕只是为了给西陵钰添堵,和向他示威——
沈青桐十分肯定,西陵越是绝对不会让他的人得手的。
成婚这么久,别的没长进,她却是把那个男人死不服输的臭脾气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沈青桐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衣服公事公办的表情和语气。
裴影夜的眸光,却是隐晦的略一晃动,只是他的自控力极好,随后就已经恢复如初。
“跟我走吗?”沉默片刻,裴影夜突然开口问道。
沈青桐始料未及,回转身来,诧异的抬起眼睛看他。
面前的男子,目光沉静,容颜俊美。
他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又重复问了一遍:“要跟我走吗?离开这里,离开大越,离开这个是非之所,我会照顾你的!”
他说这话,是绝对认真的。
他是真的在邀请她,诚心诚意的想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片身不由己的土地。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蓦的就湿了眼眶。
她想要笑,可是那笑容蔓延在唇边,眼底的神情却尽是苦涩。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她孤身一人,因为知道没有人可有去依靠,所以就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委屈,但是这一刻,这种消失了整整十一年的情绪,突然之间就在心中泛滥成灾。
眼泪模糊了双眼,她说:“为什么当年你不这么说?”
如果那时候你问过我,如果那时候你肯带我走……
可是,他没有!
他把她扔回了沈家,从此以后,音讯全无,让她一个人感受这世间冷暖,人情冷酷……
这控诉,来得太突然。
裴影夜紧绷着唇角,默默无语。
他身后的侍卫赵凛踟蹰半晌,终于忍不住的代为开口解释道:“二小姐,当初殿下的处境您也知道,不是他要弃你于不顾,实在是……”
实在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