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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越到底会把作为自己杀母仇人的西陵越怎么样,其实皇帝心里完全拿不准,只是觉得至少为了明面上过得去,也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外面梅正奇的声音很急。
他起身推门出去,赶着回来报信的小太监跑的浑身是汗,他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一般,一边询问那边的情况,一边已经火烧屁股的似的出门,摆驾永宁宫了。
常贵妃站在寝殿的门口目送,却是没有半点跟着去看热闹的意思。
曲嬷嬷一步三回头的从偏殿的方向走过来,口中嘀咕道:“听说贤妃被抬回去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不会是这就去了吧,赶在昭王进宫的这个当口,那昭王岂不是摘不起清楚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是一件好事情。
常贵妃闻言失笑:“你当昭王是什么人了?哪怕是只凭运气,这么晦气的事也不会被他撞上的!”
她那笑容,说是调侃,其中却大有深意的。
曲嬷嬷盯着她看。
常贵妃道:“就算贤妃有天大的过错,但这二十五年间她抚育辅佐昭王却是尽心竭力,没有任何疏失的,即便早年她为了夺子而设计将昭王的生母置于死地,但至少从外人的眼里来看,她对待昭王的本身还是有恩的。如今她设计瑨妃的事东窗事发了,那么昭王怎么做都不可能尽善尽美,一味地摒弃,落井下石,会被人诟病他薄情寡恩,而一旦他开口替贤妃求情——即便口不对心,他自己心里膈不膈应本宫不知道,却又难免要被另一些人从背后议论他是‘认贼作母’。所以啊,昭王这一辈子,可算是被贤妃坑惨了。这个女人虽然不济,但是无可否认,在这件事上,她拖昭王的后腿是拖得相当漂亮的。”
曲嬷嬷恍悟:“还是娘娘看得透彻,这样看来,经此一事,无论对待贤妃昭王如何处置,他都难免被人抨击诟病了,他在朝中的声望怕是难以保全了!”
常贵妃面上神情冷淡,却有些不以为然:“且看昭王如何破局吧,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既然在贤妃的事情上,他的选择两难,按理说,这一局该是无解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常贵妃的心里就是有种预感——
这个坑,西陵越可能真的可以毫发无损的给绕过去了。
她的心中郁结,脸上就也现出疑虑之色。
曲嬷嬷还在思量这件事,提议道:“奴婢吩咐个人去永宁宫那边听听消息吧。”
常贵妃略一思忖,点头。
曲嬷嬷转身去安排,回来的时候见她这边还是殿门大敞,就又忍不住的走了过来。
常贵妃还是没睡,而是神色凝重的坐在桌上的宫灯旁边,面上神色颇为凝重的样子。
“娘娘还不歇息吗?”曲嬷嬷走进来道:“还是方才——皇上又说了什么了?”
常贵妃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嘲讽的勾唇冷笑道:“是说了些事情,本宫不得不说,贤妃可真算是把昭王给坑惨了,否则安王哪这么容易上位的。”
曲嬷嬷一惊,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上位?”
“皇上方才过来,特体嘱咐了本宫,他说安王是长子,他很属意,为了朝堂后宫和睦,他让本宫不准再和宸妃为难了!”常贵妃道。
曲嬷嬷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这——安王才刚露面,虽说是亲父子,可皇上和他之间毕竟也是二十多年没见了,怎知他的才学德行?何况这些年安王不在朝堂,朝堂之上遍布的都是昭王和前太子的心腹,皇上这么决定,岂不草率?”
不得不说,西陵越在政务上的智谋和手腕不俗,虽然他那脾气有点不讨人喜欢,但是在朝臣之中的口碑却是相当不错的。
他脾气再怎么样的暴怒无常,不平易近人,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最起码他公私分明,能把朝中经过他手的每一件差事都办得完美漂亮,更是有战功在身的。
“只要皇上愿意抬举他,朝中的心腹和耳目都可以慢慢的培养提携!”常贵妃道,眼底讥讽的神色相当明显。
西陵丰可以轻易上位,皇帝却丝毫没有想过要给西陵卫机会。
这个男人……
真是越来越叫她难以忍受了。
她的心情烦躁,脸色就越发的难看起来,烦躁的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永宁宫那边有消息了马上过来告诉我!”
相形之下,她似乎更在意的是西陵越的事。
“好,奴婢知道了!”曲嬷嬷先是答应了,回头想想也还是觉得奇怪:“既然皇上都明着跟娘娘说了他更属意安王殿下,娘娘怎么还对昭王的事——”
常贵妃不由的冷笑一声:“夺嫡之争,你死我活,本宫可不觉得这事儿就凭着他说就算的。”
曲嬷嬷道:“那娘娘也大可以不必这么着急吧,昭王筹谋这么多年,肯定不容易轻易罢手,回头朝中自有他出面和安王相争,娘娘和咱们殿下只管先在旁边观望就是!”
说到底,既然皇帝已经明确表示支持安王了,她就不觉得西陵越还有什么胜算。
所以,常贵妃要费力对付宸妃母子也就算了,怎么却像是跟昭王卯上了?
常贵妃看出了她的疑虑,突然一笑,那一抹笑容,晦暗中又带了弄弄的恶意,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看得曲嬷嬷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她说:“对本宫来说,当然是昭王更棘手些,至于宸妃母子——”
她说着,眼底那种恶意就越发的明显而张扬的流露出来,字字缓慢而清晰的道:“安王将来的下场,本宫虽然拿不准,但是梅雨秋那个女人,即便她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将来也必定有人出面收手她,她最后的结局,如果能干干脆脆的了断了,那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这话说得笃定,尤其是那副神情,看上去更是叫人深信不疑的。
曲嬷嬷只觉得心里发寒,犹豫了半天,没敢开口——
她觉得常贵妃这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在说梦话一样,叫人看得心里瘆得慌。
片刻之后,常贵妃回过神来,瞧着曲嬷嬷的表情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有些懊恼,就又沉下脸来:“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是!”曲嬷嬷对她的喜怒无常已经习惯了,行礼退了下去,关上了殿门。
这边皇帝从昭阳宫出来,一路直奔永宁宫,路上听那报信的小太监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但那小太监对有些事情的内幕并不知情,所以有些话也就表述的含糊不清,皇帝只听了个大致的轮廓,好像说是昭王前去贤妃宫中探望,不想却听她宫中传出异动,似是女鬼夜哭,循声找过去,居然在后殿一间堆放杂物的不起眼的屋子里拖出来一个蓬头垢面完全没有人样的女人来。陆贤妃当场大怒,但那女人却当面指证说贤妃算计昭王子嗣……
他们争执的细节这小太监没说清楚,但总之昭王和贤妃之间起了冲突,昭王盛怒之下就让他来请皇帝过去主持公道了。
一行人匆匆走到永宁宫外面的时候,那里却是宫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虽说贤妃获罪,寝宫被封禁,这一晚的永宁宫却是宫里灯火最为鼎盛的。
皇帝拧眉走进去。
前院没人。
那小太监直接引着他往后面去,然后就见那院子里,整个永宁宫里的宫人齐聚。
陆贤妃手捂着腹部受伤的地方,半靠坐在回廊底下的一处栏杆上,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有隐隐带着痛苦之色。
她身后只站了一个宫女,其他人虽然都在,却都在外围,竟是没人往上凑。
而那院子的天井内,站着西陵越主仆。
跟周围一群唯唯诺诺的奴仆一对比,皇帝倒是有种错觉,这进的不是永宁宫,而是他是昭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