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挡住我发光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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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科魔爵骑士军团学院尖顶上的风,稀薄,寒冷。

砖泥灰墙的檐宇,安详地臣服在神祗的足下。静寂的殿堂,依旧神秘。虔诚的祷告,并不能挽回沦陷的世局,神祗庇佑他的子民,不因为占领或被占领而抱有世俗的偏见,将爱减一分或加一分。

临岸的封锁区,行人稀少,潮湿的巷砖泛渗着阴冷的气质。占领者,如冷酷而醒目的幽灵,行走,驻足。他们是金科旧城里唯一自由的族群,可以在必要时跺一跺优质的长靴,撩拨一下依附的霜冻。

他是极少数被允许在街头逗留的人之一。东方的面孔,被黑色盔帽遮掩去眉目,鼻骨勾勒出雕塑般的线条。

上前检查的克鲁斯格兰人,因他持有代价最为昂贵的通行证,未作过多的盘查,只是对一个十四五岁的东方少年能拥有与自己一样修长的身高表达了好奇的惊叹。

少年回赠这名占领者一盒莫尼安克雷索尔雪茄。这为他换来更长的滞留时间。

天倒映在微结薄冰的水面上,冻云被干冷的风吹向南方的天际。水波本是明静的绿,借了河上的白色的冰肤,凝结成忧郁的蓝。

铅灰的学院建筑修耸削瘦,片段被枯高的公孙树遮住了,但并不妨碍尖肋拱顶勾勒出峭拔的锋棱。

青灰的石砖桥,连接左右两岸。桥上行人稀少,偶有过客也行色匆匆,头耳用围巾裹住,除了通红的鼻子什么也看不见。

他要等的人,姗姗来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嘿!夏!”

迟到者的音色里跃动着惊喜的音符。海蓝呢学院袍使他显得高大一些,蓝灰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味盎然,灰兰格纹围巾使他颌部的方圆形线条冲满活力。

夏,本来是一堆不明生物种髓化成的粉状物质。混和了“夏”这一成份的蜡烛,可以燃烧5.47亿光年不灭。

魔法师老班恩在维马斯港的费伦斯城堡的银烛台上发现了它。

费伦斯城堡,克鲁斯格兰大陆最神秘的私人博物馆。存储并陈列着埃迪拉卡和安布里德罗两大星球陨落后的所有生物和非生物的残余物质。

城堡的门票很昂贵,50枚白金格兰币。参观时间视城堡主人的心情及各种天气、温度、海洋季风等因素而定。

为了见到那些奇特的物质,老班恩在维马斯港做了七十年的街头魔术师。他的观众已经繁衍到了第五代,而老班恩还活着。这是维马斯港人认为最神奇的魔术。

支付了50枚白金币之后,老班恩把5mg(约一指甲盖)的夏从城堡里偷出来。“稍作补偿”,这是老班恩的原话,他并非很贪心。

“星纪,是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时间空间的总和。如果活得够长久,你可以把星纪的所有星球大陆走个遍,那是我十岁时的理想,现在我将近一百岁了,还没有离开过伯龙星球。”老班恩不无遗憾地说,“我的魔力,只能够带你登上伟大而邪恶的克鲁斯格兰大陆。你一定要去看一看。那里隐藏着一条通向星纪深处神秘黑洞的通道。穿过黑洞,过去将可以改写,未来将在你的手中,你将洞察这浩瀚星纪的一切未知和无穷秘密。”

在抵达格兰大陆之前,老班恩用他最擅长的魔法送给夏一套十五岁的人形躯壳。东方质感,英俊少年。

“你可以陪老班恩聊聊天。”老班恩对自己晚年最有创意的作品很满意。

老班恩向夏灌输得最多的,是曾经最伟大的两大帝国——埃迪拉卡星球和安布里德罗星球的毁灭事件。

毁灭性正面撞击的主动方是谁,因为没有目睹者,而无人知道真相。老班恩坚持认为,夏来自于这两个星球中的某一个,所以,夏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内幕。

事实上,夏只记得自己进入人形躯壳以后的事。这一点,令老班恩很失望。

看在夏非常安静的份上,老班恩没有收回魔法躯壳。越来越白的胡子提醒他,他需要一个旅伴,以应付他可能随时结束的漫长的生命。

夏的语言功能不十分健全。老班恩指出这与天赋有关。但夏认为,老班恩在设计躯壳的过程中,把这一功能简化了。在潜意识里,老班恩需要的是一个聆听者。目前的装备系统,符合他在设计时的所有假设和预期。

老班恩是一个严谨的老头儿。他从来不会让夏做一个侍者才会做的事,比如料理食物和饮料。少年是粉状物质,通俗来说,也就是某一种,灰。老班恩记得很清楚。

“埃迪拉卡在毁灭之前,是整个星纪的中心,它给予我们光和温暖。”老班恩像在怀念少年时代的恋人,“失去了埃迪拉卡星球的璀璨光芒之后的星纪,变得阴冷而潮湿。这在原本就以黑暗和混乱著称的克鲁斯格兰大陆显得更加名符其实。”

夏不想纠正老班恩,他之前曾用“伟大而邪恶”来赞美格兰大陆。

冬天来临的时候,老班恩的身体状况变得很糟。他们在吉提城耽搁下来。

城里的旅馆都住满了人,从金科出逃的平民,以及从其他大陆涌向金科的考生。金科旧城是金斯瓦科内尔原著民聚集地,自从格兰大陆帝爵军团征用金科旧城之后,原著民不得不开始撤离。

“只有金斯瓦科内尔魔爵骑士军团学院,才能培养出最优秀的骑士。”老班恩在用餐的时候大声地表达着自己的认知,“越来越多想成为骑士的孩子涌向那里,金科旧城必须让出它的土地。这是一项伟大的骑士计划。我们每一个人都将从中受益。”

鉴于老班恩的远见卓识,旅馆的老板对夏深表同情。他们以为夏是被送去报考骑士学院的预考学员。

病重的老班恩因此得到一个位于阁楼顶端的房间,免费附送半个储藏室。否则夏就只能睡到旅馆的走廊上。

睡到半夜,夏被蜡烛晃醒。

炭木和杂物,被搡成混乱的一堆。倒在地上的老班恩蜷缩成一团,头不停撞击着叠放整齐的大件行李箱,发出怖人的声响。

“要我扶你吗。”夏打着呵欠。

“给老班恩倒一杯咖啡。”老班恩的白胡子颤颤的,挤出几个模糊的字,含混不清。

夏把老班恩扶起来,老年疾病和痉挛使他忘了他自己定的戒律。

“给老班恩倒一杯咖啡,请求你。”老班恩向着夏伸出他具有魔力的手。除了请求,还有威胁。

“如果你是女人,也许我会对你好一些。”夏把他扔在木炭上。

夏不会煮咖啡,他把壶里剩下的那点冷咖啡掺上一些冰水,在蜡烛火上加热,然后倒给老班恩喝了。

一个小时过去,情况并没有好转。疼痛使得老班恩撞破了头。紫蓝色的血液从皱纹密布的额角淌下来。

“夏。”老班恩的眼睛盯着他,像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很困了。”夏给壁炉添了一把木炭。

“每痛一次,老班恩就会在脑海中重温一次过往。老班恩本打算永远忘却,再也不要想起。但是,老班恩输了。和这些过往带给老班恩的折磨相比,疼痛,真的算不了什么。很多次,老班恩都以为,天再也不会亮,而老班恩,再也不会醒来。”老班恩喃喃自语。

这些话,夏已经背得烂熟。熟到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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