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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
崔耕的突然出现,赫然惊到了正在溪边静心煮茶的曹月婵。
“怎么不能是我?”崔耕耸耸肩,笑了笑,走了过去。
佟老太爷这时也发现竹林中来了客人,从溪石上站了起来,光着脚丫踩着水三两步走至岸上,席地而坐笑着招手道:“哈哈,来者皆是客嘛,少年郎且坐,一起品茗。”
这哪里是学富五车德高望重的老儒生啊,简直就是个洒脱不羁的老头儿嘛!
崔耕心中再次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随后找到一处铺满竹叶的大石头,紧挨着曹月婵煮茶的地方坐了下来,冲佟本善拱手称道:“晚辈清源县尉崔耕,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老太爷莫要怪罪才是!”
一听崔耕自报家门,佟老太爷并未如平民见到官爷那般站起,反而淡定自若地继续坐着,只不过笑容可掬的脸上微微浮起了一抹讶异,道:“原来你便是清源崔二郎啊?”
崔耕好奇问道:“老太爷也知道晚辈?”
“前阵子就听说崔家有个崔二郎,自酿木兰春酒,有价无市一杯难求,还博了个御酒之名,风头在清源城中一时无两,老夫想不知道都难。”
佟本善拢了满头披散着的银发,非常熟稔地将其束之脑后,竟生出几分出尘之韵,随后继续说道:“再说了,清源县衙屁大点的地方,居然还升了上县,还多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县尉大人,再加上有人隔三差五便在老夫耳边聒噪,嘿嘿……”
佟本善干笑了两声,将目光落在了看似静心煮茶,实则竖耳倾听的曹月婵身上。
曹月婵听罢,又被老太爷用这种异样的目光瞧着,竟生出几分慌促,面有嗔色地瞪了一眼佟本善,自顾别过脸去,仿佛一个做错事情被长辈看穿心思的邻家小妹。
咦?
崔耕错愕地打量了一下曹月婵,在他的印象里,这小美人儿向来都是极其强势的事业狂,今日这种小女儿作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倒也有几分难得。
佟本善端起跟前的茶盏,放在嘴边轻抿了两口,看着崔耕道:“好了,崔县尉也跟老夫这关门弟子想必也认识吧?”
明知故问。
崔耕微微颔首,道:“跟曹小姐打过几次交道,还算谈得来。”
“鬼才跟你谈得来。”曹月婵轻哼细语一声,将新煮的一杯茶汤端到了崔耕前面,转身不再理会。
崔耕讪笑两声,知道这丫头还在为之前合作银号的事情忌恨着自己,也不再理论。不过听佟本善刚才这话,貌似曹月婵还是佟老头的关门弟子,这倒是新鲜事儿啊。因为他知道佟本善年事已高,早就不收学生授课了,基本上开馆收徒和外出充任西席先生这些事儿都是他四个儿子在打理。曹月婵能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成为佟本善的关门弟子,自己和他都是商贾出身,凭啥啊?
难怪姚度昨日曾说,佟本善是儒门中的异类,在他眼中有教无类,从无三教九流之分,今天可能是僧侣道尼,明日可能是乞丐走卒,都有可成为佟府的座上宾。
这样的人,收一个酒坊东主的女儿做关门弟子,细细想之,倒也就不觉得有奇怪了。
“崔县尉,请茶!”
佟本善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笑着招呼了一声,见着崔耕浅尝了两口茶汤后,笑问道:“老夫向来与官府没有往来,不知崔县尉今日找老夫,所为何事呢?”
崔耕也放下手中的茶盏,用手撑地站起身来,拱手称道:“今日晚辈来登门造访,是请老太爷出山的!”
“出山?出得哪门子山?”佟本善有些听不明白。
崔耕也不耽搁,赶忙便将重振县学之事娓娓道了出来。
他自顾说着没有注意,倒是曹月婵发现老师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最后一抹不悦之色呈于面上。
期间,她清咳了两声,似要提醒崔耕。不过这该死的崔二郎自顾自说,压根儿就没鸟她。
待得崔耕说完,佟老太爷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崔县尉该不是不知道佟府的往事吧?怎么,你今日登门造访就为这桩事儿?恐怕你找错了人!”
谁知崔耕一点也不惊讶佟本善的态度,淡定自若道:“老太爷先别着拒绝,可否借一步说话?”
佟本善挥挥手,神色冷淡地回道:“崔县尉别徒费唇舌了,也无需借一步说话,要老夫出任学正,让吾佟家子弟出任教谕这事儿,万万不可能!”
态度决绝,看这架势,绝逼是没得商量。
崔耕也不气馁,还是淡然笑之,低声说了句:“贞观九年,令尊修远公舍生取义之壮举,晚辈也听人说过。修远公忠义之名,晚辈发自肺腑的敬佩。不过时至今日,老太爷还没参透何谓忠,何谓义吗?”
“黄口小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诲老夫何谓忠!”佟本善猛地站起,黑着脸训斥道,“一介商贾出身的九品县尉,还真以为老夫惧了你?”
“不不不,老太公误会了,若要来佟府摆官威,晚辈又何须便服出行?”
崔耕一点也不生气佟本善拿他的出身说事儿,反而臭不要脸的拿自己没穿官服来做辩解,一副气度十足模样说道:“晚辈还是希望借一步说话。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百年之后,恐怕老太爷也无颜再面对九泉之下的修远公!”
“混账!好大的口气!”
佟本善在清源县乃至泉州府境内的读书人中是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今天居然被崔耕这番贬低甚至训诫,便是再好的修养,再大的雅量,也无法自持身份了。
只见他抬手一指离此不足二十步的一座竹舍,破口大骂道:“走,你要借一步说话,老夫成全你!到了竹舍中,你若是说不出个子卯寅丑来,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崔县尉,莫以为你这清源县尉便能口无遮拦,老夫虽是白身,却也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信,崔耕真信佟老头有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