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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翎的动作快, 但桑林的动作更快。
早在她冲向贺融的时候,桑林就已从贺融身后闪出,掠至他身前,横刀在胸, 一半出鞘, 只要孙翎胆敢有半分逾越,这把刀立马就会出鞘斩下。
一瞬间,别说高长宁,连薛潭等人也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以为孙翎想对安王不利。
但孙翎冲到贺融跟前, 却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求安王殿下为我父亲伸冤!”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额头时,除却那双恳求的眼睛,额头也破了口子, 可见磕头之用力。
其他人面露意外, 高长宁却是愤怒。
“孙翎,原来你处心积虑接近杨钧和我, 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早已感觉这女子心事重重, 没想到有朝一日预感成真,除了受到背叛的愤怒, 高长宁还觉得心寒与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的疏漏,对方也无法跑到安王面前来。
孙翎痛苦道:“高娘子恕罪,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否则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贺融终于开口:“你父亲是谁?”
孙翎又磕了个头, 泣声道:“殿下,我父乃灵州怀远县县令孙敬忠!”
怀远县……
贺融蹙眉思索,地名与人名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终于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当年,他还在竹山县时,萧豫忽然反叛,自立为王,并与东、西突厥分三路入侵中原,其中□□厥穿过贺兰山脉直奔灵州,怀远县孙敬忠失城战死,后来灵州才被一点点收复。
孙敬忠虽然战死,但因失城,也不可能得到什么追封和奖赏,朝廷甚至还要追究他的责任,后来据说是秦国公求情,先帝才免了孙家女眷的连坐,只将孙敬忠本人定罪——人死了,却要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罪人。
孙翎流泪道:“当日我父亲率领两千人死守怀远县,根本不可能抵挡突厥人的铁骑,他早早就向灵州求援,请当时的刺史周阅派兵援助,但迟迟等不到援兵,最后敌我悬殊,只能以死殉城。但后来,周阅为了推脱责任,向朝廷奏报时,说我父亲为了独揽功劳,迟迟没有求援,才导致失城,令我父白白背上污名,还请殿下明鉴!”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孙翎还有这样一段身世。
孙翎又向高长宁请罪道:“我父死后,我母就卧病不起,不久也跟着去了,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当时我已有婚约在身,我母亲本以为夫家会善待我,谁知他们却以我家门有污为名,退了婚事,我连遭打击,又淋了雨,生了重病,恰巧为杨郎君所救。”
高长宁冷冷道:“你无意中从杨钧或我那里打听到我们与殿下的关系,所以就有意来到我身边,等待时机,终于有了今日的陈情。”
孙翎羞愧道:“是我有罪,对不起娘子,若能洗清我父污名,我愿自戕以赎其罪。”
高长宁对她的行为仍有些耿耿于怀:“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如今是我将你引到殿下面前,该向殿下请罪的是我。”
“罢了。”贺融对高长宁道,意思是不再计较追究。
他也并未赶走孙翎,反是问薛潭:“我记得周阅去年已经死了。”
薛潭点头:“不错,周阅后来迁至大理寺,在任上去世的。”
贺融对孙翎道:“冤有头债有主,即使当年你父亲的确有过求援,周阅为了推卸责任,肯定也早已销毁证据了,如今周阅与你父亲都不在了,死无对证,这段往事,是注定不可能再真相大白的。”
孙翎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听见贺融如此说,心头仍是一阵难过,她咬咬牙,忽然道:“若我能助殿下涤荡灵州,收回兵权,殿下是否能为我父正名?”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哪怕是薛潭,都被她的话忽悠得晃了一会儿神。
但贺融连那一会儿神都没有晃。
要是灵州刺史余丰对他说出这句话,那可信度还高一些,换作孙翎,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有那能耐,早就为父正名了,哪里还需要潜伏在高长宁那里等着他过来。
接触到安王似笑非笑的眼神,孙翎没敢多看,飞快低下头,脸上微微一热,知道自己的话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在哗众取宠,就道:“殿下恕罪,我这些话,的确有些夸大了,但先父生前只得我一女,从小甚为宠爱,不仅手把手教我读书认字,还允许我出入书房,翻看案牍,也时常会与我说些公务,先父去世后,这些年我为了搜集周阅的罪证,也打听了不少事情,可为殿下效劳一二。”
贺融:“那就要看你能说出什么了。”
孙翎精神一振,生怕对方后悔,忙道:“灵州最严重的问题,乃是官商勾结,垄断灵州商路,甚至已经将手伸到了府兵里面去。”
贺融看了高长宁一眼,后者很有默契地朝他微微点头,表示孙翎所讲确有其事。
先前高长宁在灵州做买卖,也是因为被人排挤,才会改了行当,这还得是她背后有安王和杨家,才能全身而退,换作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商人,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了。
见安王没有表示意见,孙翎继续道:“军中素来有吃空饷的弊病,目前灵州号称兵员十万,实际上不足一半,这还只是我各方面打听所得,实际情况可能要更糟糕,说不定连四成都不到。”
贺融道:“灵州有监察御史,朝廷每两年也会派御史下来视察,府兵有多少人,都是要记录在册,进行察看的,若是人数严重不足,御史一看就看出来了。”
孙翎摇摇头:“本地的监察御史,早就同他们坑瀣一气,至于朝廷的钦差,也不是没法子对付,贿赂、蒙骗,这里头的把戏,您肯定比我更清楚。”
贺融:“余丰上任刺史,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