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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白愕然,道:“我的身世?有何迷惑?我在那曾经的贩盐大户林家中长至九岁,后又遭遇变故,幸得李将军厚爱,收为义子,又得贵人赐姓,方才有今日之名,能得安居之所。林家照顾我的人说,我的父母因为瘟疫而死,当时我还未满月,是他们把我捡回去的。我在林家虽为下人,但他们也待我仁厚,能吃饱穿暖,而我在李家同样如此,李将军收我为义子,当家少主也与我情意相投,兄弟相称,未有半分亏待。我虽不能与生身父母相守,但得此两家温厚相待,那点我从未有过记忆的苦难又何足挂齿?更何谈迷茫?”
释嗔听闻,只笑着摇摇头,道:“白少将,贫僧所言之身世,并非与家人有关,而是关乎你这来到红尘俗世一遭,那未尽之责?”
“未尽之责?”公孙白眉头微蹙,疑惑道:“在下愚钝,不知大师所言为何?请指教。”
释嗔抬起头来,深深地凝视着公孙白,半晌,又把脑袋低了下去:“看来机缘未到,不可说,不可说……”
公孙白更疑惑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释嗔又把脑袋抬了起来,沉声问道:“白少将,我且问你。若这世间有不义之财、不平之事、不正之言、不善之人,你当如何?”
公孙白一愣,沉思片刻,疑惑地打量了释嗔一眼,道:“大师,我一介庸碌之辈,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释嗔并不以此为意,只道:“白少将只需告诉我,你当如何。”
公孙白犹疑片刻,长出一口气,随即掷地有声道:“不义之财不可取!不平之事当去平!不正之言须去辩!不善之人应正法!如此,方才不会有不公之世!”
释嗔点点头,随即又道:“若是有一日,为了摆正那不公之世,须有人取那不义之财,做那不平之事,说那不正之言,成那不善之人,你可愿担当此任?”
公孙白先是一怔,随即转开话头,疑惑道:“如此之人,怎能摆正不公之世?世间人又如何会认同这样的人?”
释嗔嘴角浮现一缕微妙的笑意,悠悠然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若能证得大道,当舍那多般忌讳。世人不知大道何在,自然不能理解,当年释迦佛陀修身之际,亦是多有俗人不解甚至鄙夷,唯有结果方能为其正名。既是救世之人,自然须忍耐常人不能忍耐之苦,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痛,做那常人不敢做之事。”
公孙白双眉微蹙,沉吟片刻,才道:“大师,照你所言,这能救世之人,在常人眼中,岂不反倒是罪人一个?”
释嗔笑意不减:“既已有心救世,这般痛楚,定能不为所动。修禅者,虽是一心化解俗人心中的执念,但当年释迦佛陀执意修身成佛、普度世人,何尝又不是一种执念?可见,执念本身并不可怕,若是有人执念救世,便须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白少将,你现在能否告诉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执念,你可愿担当?”
公孙白没想到释嗔最终还是问回来了,并没马上作答,犹疑半晌,才说道:“世间之大,众生皆苦,岂是一人改变这世道?我公孙白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释嗔依旧保持着那莫名的一丝笑意,淡然道:“白少将暂且无须回答我,现在机缘未到,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今天为何来此与你说这番话。我们还会再见的,告辞。”
说完,释嗔起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漫步间莫名吟出一首诗来。
“孤命将星断崖松,神兵逢主破长空,不知己是天外客,十器聚首再相逢。”
公孙白听着,可谓是一头雾水,赶紧起身追出想要一问究竟。可释嗔前脚离开,他后脚追出小店门外,已是没了踪迹。
“奇怪……这和尚说得一道一道地……却又不说个明白,只说机缘机缘……到底怎么回事……”公孙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还是没个结果,索性暂且撇到脑后,用膳完毕后在城中四下闲逛,打发时间。
不自觉地,公孙白走到了城东头的城门前,只见一堆百姓都围聚在城墙边上,议论纷纷。
公孙白顿时心生好奇,挤进去一看,只见一张黄纸檄文张贴在墙边,上书:“近来黑虎林中猛兽出没,已伤十余猎户性命,闲人莫往,来往商客亦须绕路而行。若有人能生擒或杀死此兽,赏钱三千釿。”
公孙白顿时怔住,猛兽?莫不是那只咬死了林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的黑毛虎?
这十年间,公孙白感激李景武的再造之恩,但也从没忘记以前的林家,虽然那些林家人的面孔在记忆中已渐渐模糊,但他们的恩情,和那日山沟间惨死的模样,公孙白从来不曾忘记,不时梦回,总令他一身冷汗地惊醒。
公孙白脸色不自觉地黑了下来,在那檄文前站了好半天,默然而去。
在城南边的包子铺里买了二十几个大肉包子,用油布包着,公孙白左绕右拐,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尽头内空无一人,公孙白唤了一声:“小乙!小七!出来吧。”
话音刚落,巷子内一间看似已经废弃许久的破败房屋内,窜出六七个小乞丐,最小的不过四五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见到公孙白,齐齐热情道:“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