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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魂魄轰然大笑,那是李元樱在自己夸赞自己,也是自己在笑自己。
笑什么?都有,有开心的笑,也有自嘲的笑。
千里距离,万里之遥,附身看去,万家灯火,黝黑群山,大江蜿蜒,全都在眼底了,再抬头,幽蓝色的剑气已经到了,大风骤起,剑气森然,在剑南道上空,两者轰然相撞,好似有一双支撑在人间的大手酣畅淋漓互拍了一下,以相撞一点为中心,一股遮天蔽日的巨大气浪切割天地,大地上的一座山峰被一剑两断,炸成无数齑粉,星空万里顿时无云,连那漫天星斗似乎都被摇曳荡漾,出现肉眼可见的颠簸移动。
军营之前,即便佘余这种不懂修行的人都感受到了千里之外的波涛云涌,风云诡谲。
佘余伸开的双手微微攥紧,直到指甲陷入血肉之中,疼痛侵袭着他的大脑,能否拿下北魏天子,在此一举。
千里一剑是攻身,他还要诛心!
于是,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语气轻飘,如同不在人间一般:“陛下,您可曾还记得天上人齐入太安城的雪夜,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鲜血四流,无数人惨死在天谕之下,破碎如影随影,杀戮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陛下藏在哪里躲过那场浩劫?衣柜里,还是床底下?若是佘余,佘余会藏在床底下,陛下呢?”
李元樱盯着佘余,眼神渐寒。
“那应该是陛下有生之年最大的一场雪吧,佘余知道陛下还经历过很多场大雪,比如陛下独身在皇宫跳格子舞的雪夜,赵督领战死在长城以北的那个雪夜,还有很多很多。佘余最敬佩的便是陛下这一点,无论经历过多少风雪,总能站起来,面对生离,对抗死别。”
李元樱眼圈微红,眉头之上青筋暴露,与之对应的是,剑南道上空的魂魄摇摇欲坠,蓝色巨剑光华大盛,两者僵持不下的场景出现转机,李元樱的魂魄开始退后。
“陛下,说完了雪,再说一说雨,陛下也经历过很多场雨,太和殿前诛杀澹台国藩的漂泊大雨,狼居胥山小镇弄巷中的杀伐细雨,军马镇前慕容峰死去时候的伶仃大雨,太隐蔽日之时太安城前冰冷大雨,一场场雨都是不堪回首的痛苦。”
李元樱双手攥紧,气息开始动荡,古井不波的内心有些守不住心神,好似有一只飞掠的燕子在湖面上快速点了一下,荡漾起无数涟漪。
与蓝色巨剑对抗的魂魄气息飞散,越发飘渺朦胧,那蓝色巨剑刺透其中一道魂魄,千年冷气侵袭四周,天空如同被割接两半,一道蓝色沟壑豁然眼前。
“陛下,行至今日,是时候回想一下那些死去的人了?那些在生命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亲人。孔唯亭、赵督领、太皇太后、黄淳风、时未寒,其实最让佘余觉得可惜的是丁一和小王爷李秀策的离世,生老病死,生离死别,黑发人送白发人,年少送年长,这是人之常情,是不可违背忤逆的规律,虽然会给人痛苦,但是时间会把记忆留下,会把美好留下,可是丁一和小王爷李秀策他们年龄还小,还没有多少记忆,还未曾经历过美好,他们就这么没了,是人间最可惜的事情,本来这人间应该是他们的,天空也应该是他们的,不过这些如今都成的妄想!”
在剑南道上空中,剑气越发宏达,剑意越发浩然无敌,李元樱的魂魄终于成了蚂蚁,成了蚍蜉,再也难以对抗,成为天空中四散的流光,而佘余对面的北魏天子嘴角已经有丝丝血迹。
“陛下,您可知为何佘余要开辟第二战场,难道是大江一线的南梁军队打不过镇南军,不,大江一线南梁胜算很大,佘余执意开辟第二战场是因为有一个人给佘余开启第二战场的契机,想来以陛下的聪明才智,应该猜出那人是谁了吧?不错,正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吴清源!”
最重的一击,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佘余的语气突然冷冽起来,语速也越来越快,如同惊雷重锤,重重击打在北魏天子的心头:“煌煌三十卷《九州地理杂志》,洋洋洒洒百万字,一幅详尽的中原地理图,吴公子给我大梁奉上了一条直通太安城的通天大道!陛下,您可曾读过那后序?前后不过五百字,但字字珠玑真情,字字血泪思念,佘余读之,不禁热泪盈眶,悲不泣声!陛下可曾见书之扉页?寥寥几笔一幅画,画中樱花树下一清泉,满是爱慕喜欢,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已然是憾事一件,偏偏还要有情人相恨相杀!陛下,佘余为您……不值!!!”
李元樱眼神飘忽不定,流露出浓浓的悲伤,衣衫颤抖不止,身上的气息如同汪洋之中的无根浮萍,随着浪涛漂浮,找不到岸边停靠。
心神失守!气息溃散!大局已定!
佘余后背已经湿透,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因为激动而瑟瑟发抖,杀人诛心,南梁佘先生倍觉酣畅淋漓,浑身通透,未尝一败的北魏天子,再如何举世无双,战力无敌,还不是敌不过书生一张嘴!李元樱死后,江苏、山东、河北、太安城,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佘余心头大喊一声!来自南疆的千里一剑来到此间,来到营帐以南三里处,纵然你是大宗师也自然来不及应对,更何况你只剩下一魄!
佘余叹了一口气,忙里偷闲,低头薅了薅从衣袖中探出来的一个线头,不由得摇头一笑,这衣衫是小月缝制,她本是大家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偏偏要向玉莲学习,可惜手脚有些不利索,针脚不密,常有线头探出来,关键是裆部不舒服,硌得慌!
在出神的佘先生身后,那一剑,携带天地神威,破空而来!
北魏天子!死了!稍微有些遗憾!
佘余忍不住一乐,然后马上一怔,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因为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佘先生,朕的演技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