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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管不管是一回事,总得让儿子知道是什么事,也好心里有数。上次因为挂尸的事,已经恶了洪总甲,这次县试,洪家子弟没得到案首,洪总甲心里不忿,拿咱们村子开刀也不一定。儿子读书离不开乡亲帮衬,现今村里有事,儿也不能坐视不管。”
范母的神色却很严肃,“这事不许你管!洪总甲确实是有意对付咱们范家庄,但是他用的手段狠毒,你若是管,就是自毁前程。听说是城里要打仗,从浙江调了兵来,要粮要饷要夫子。咱们大小范庄除了正粮之外,要再交一年税粮,做军需军饷。这还不算,还要从两庄里抽调一百男丁军前充当夫子,输送钱粮,这不是要我们的命?眼下族长正和甲首在商议,该怎么去跟洪总甲那告免,乞他免了咱们的差役。”
大明的预收税制度,在嘉靖年浙江剿倭时就推行过。戚继光能练出那支天下闻名的浙兵,靠的就是预收浙、直两省税粮,以这笔钱粮为资本,才维持住部队。现今广东地面不靖,海外有林凤为首的海匪时而寇掠,内里又有土客之争,夷民做乱,广东十府总是有这里被袭击,或是那里被抢夺的消息传来。
范进所处的大小范庄,因为靠近广州可以保证不受兵火洗劫,但是税粮钱款的摊派却是逃不掉。地里本已收成紧张,如果再多交一年粮税,村子里过冬的口粮,明年的种子都会出问题。比起钱粮来,更可虑的还是夫子支差。
男丁被拉到战场上输送钱粮,性命朝不保夕,更何况一场仗打下来耗日持久,仗不打完男丁便回不了家乡,家中少了劳动力,秋收春种田地都没有人照应,不管人能否回来,土地都可能荒掉。像大小范庄这种村子,如果一下征走一百名男性,整个村子差不多就要完蛋。
按照大明制度,遇到征夫都是各村均摊抽丁,大小范庄按户口,绝对抽不到这么多人。但是朝廷显然不会直接给各村下达摊派指标,不需说,这又是洪总甲搞的鬼把戏。
范进道:“娘,这几年村子里帮了我们不少,如果没有他们,儿子多半也要下田耕种,也未必能做上案首。您教我的,做人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不饶,现在乡亲们遭了难,儿子不出面不成话。再者,儿子现在还不是秀才,如果不把这件事给它坏了,万一抽丁不足,把儿子也顶上去,咱自己也会受害。所以救人如同救己,这件事儿不好不管。”
“我要你到省城去,就是怕他们拉你去做夫子。你躲进省城里,娘一个妇人怕他做甚,大不了抓我去当夫。但是这事,你不能管。”范母连连摇着头,
“这件事是奉的军令,哪是咱们个草头百姓碰得起的?要是衙门的牌票,大不了就挨顿板子,可是犯了军法,是要捉去杀头的。我儿不能冒这个风险,吃过这顿饭,你就要紧着进城,洪总甲若是敢捉你的丁,娘就和他拼了!”
范进却微微一笑,将头上的瓦楞帽一正,“娘,您不必担心,两广总督儿子碰不起,区区洪总甲,却不在话下。姓洪的借虎皮做大旗,拿两广总督的牌子来欺负咱们,就让儿子把他的虎皮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