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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学着江宁城里女孩子模样穿着襦裙,但是盘琼保留着罗山以及海上的生活习惯:赤足。
此时说到得意处,将腿架起来,洁白的脚掌晃来晃去毫不避讳,却苦了继荫。低头闭目,面红过耳,不敢朝她那里看。
“杨家如今的处境,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搞阴谋。而这个人,多半就是杨家自家人!”盘琼很是笃定地说着,
“如果是外人,不可能每次都卡得这么准,每一下都打在要害处,非熟知内情之人不能为。奸细如果不找出来,将来怕是还会出大事。如果是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奸细抓出来干掉!”
范进朝她一笑,“你的法子一看就是海珊的风格,简单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是你跟她不一样,她的法子未必适合你。再者说来,这样的法子在海上很合适,那里没什么道理,强的站着弱的躺下,这就是海上的规矩,所以大家对这样的事没话说。陆地上不能也这么搞,很多在海上认为是死罪的事,在这些大户人家,其实是司空见惯的事。这种时候正需要下面的人卖命,你再搞这套杀法,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你要搞谁,大家都要求个生路那就要乱套。你将来自己坐镇一方,除了这种阴谋手段,还要考虑人心。不但要让人怕你,也要让人敬你,单纯靠杀人也支撑不起局面。我的功课要求很高,你只完成这么点,是要受罚的。”
盘琼一扬头,“当然不止这么点了。杨家要想保住家业,首先就得完成交易。她手上没了绸缎,要想不死的话就得靠师父帮忙。弟子方才去看了一眼,六小姐还在签押房内帮师父料理公文。杨家存在与否,就在师父一念之间。”她又看了看继荫,
“当然,杨家交不出绸缎也没关系,师兄要是心疼老婆,就来求求我,我就让佛郎机人晚几天去要货。”
“聪明。”范进满意地一点头,“我现在就去见六小姐,你给我把功课完善一下,只化解危机还是不够的,将来怎么赚钱才是关键。你拿一个经营方案出来,等我回来给你们批阅。”
范进与徐六的交涉自是顺利,对于姐夫的要求,徐六向来一诺无辞,何况这笔生意对徐家来说也是有利无害。魏国公在江宁是一方诸侯,各行营生都少不了徐家一份好处。于当下极为暴利的丝绸一道,自然少不了徐家介入。
作为勋贵,每年朝廷恩赏的绸缎、布匹都是个可观数字。在徐家仓库里,积压了不知多少恩赏缎匹布料。除此以外,江宁的机户、丝商也没谁敢不卖徐家面子。可是与普通人的想象不同,即使有这么好的便利条件,徐家的丝绸生意并没多少利润。
长期以来,徐家的丝绸生意都是在亏本与勉强维持间徘徊,全靠一些人情关系户外加官方采购,才保证徐家绸缎庄不至于倒闭。这里面固然有经手人中饱私囊以及管理不善等因素,另外一点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他们的销售方式存在严重问题。
徐家控制的店面分为两大类,一种是给徐家交保护费,之后便可以国公府门下自居,便可以逃避朝廷各项摊派,于税收也不用交。另一类则是徐家的门下仆人自己出来做生意。
从事这种生意的,都是徐家亲信家仆。能被派出来盯店面的,都是家里极得宠的仆人。一个个都是豪门恶仆的做派,在家里奴颜婢膝,到了外面便目中无人,丝毫没有和气生财的生意人自觉。
缎匹掉色短尺概不负责,服务态度也差,打骂顾客的事也时有发生。这种官商作风自然得不到顾客支持,年深日久,肯和徐家做生意的就没剩几个。大批的绸缎积压起来卖不掉,就连杨家收购丝绸时也不敢从这些店铺手里购买,也是为其态度所苦,生怕交了钱也拿不到货。
范进出来做中间人,那些积累的缎匹可以卖掉,于徐家自是大好事。至于佛郎机海盗要的那些指定花样的绸缎,一部分徐家手里有,没有的部分市面上也可以调货。只要国公府发句话,自然有人捧着这种货物上门去交易。
这样规模的生意,徐六自己就能做主,她发一句话,就有伺候她的婆子前去吩咐人做事。范进自是万分感谢,徐六亦是万分欣喜:
“过去大哥总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做大小姐。这次回家,我要好好羞他一羞,他当初做绸缎生意闹了好大笑话,亏了钱不说还搞到和人打架的地步,还得爹爹出来帮他善后。我这回既可以帮姐夫的忙,又能做成生意,比他强多了。”
“六妹冰雪聪明,若是做生意,自然是无往不利。不过这行当辱没了你的身份,实在是做不来的。就像现在让六妹做这些文牍之事,我亦是万分不安。”
徐六微笑道:“姐夫说的哪里话来?其实我们这些姐妹现在欢喜的不得了。过去在家里不管怎么得宠,人们也只把我们当成小孩子看,无非是在一起胡闹罢了。可是这回我们能帮衙门处理公文,家里人看我们的眼光便不同了。不少姐妹家里都有人向她们问衙门的情形,探听些内情,也不再摧着她们嫁人。我已经警告她们了,谁敢出卖衙门机密,立刻开革,从今以后就不再算我的姐妹!”
看着她板起面孔的严肃模样,再联想到她平日那乖巧可爱的样子,范进不由觉得一阵好笑。那场天花给她面上留下的痕迹,在范进建议下,以化妆的形式予以掩盖,除非仔细看否则不大明显,最多就是打扮得比较另类而已。在江宁这种时髦地方,这种打扮反倒是女人的加分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