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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失态,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将眼底的汹涌澎湃收了起来。他优雅的将茶盏托起,仿佛方才的惊诧只是错觉。
表面上再冷静,但一开口,语气中有些克制的紧张还是出卖了他。
“哪个蘅字?”茶盏落下,声音清脆。
夫渠顿了顿,开口道,“是长姐的闺字,杜蘅的蘅。”
连城闭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信是谁送的?”
“是经盏香的手送达的。”
虞盏香?连城眯了眯眼,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字迹如何?”
她摇了摇头,“夫渠也不太确定。”
毕竟……十年了啊,当初字迹秀气柔软的小姑娘,现在也应练得了一笔工整的小楷。
“拿给我看。”他吩咐道。
若是她的字……便是极大的好消息。
可若是知情的有心人……特意写了这么一个字来扰乱他的心志,他不会轻饶。
他也有那么一瞬间担心过她是否身处险境,却又即刻摇头摒除了这个想法。
她是多聪慧狡黠的人,怎会有陷入困境的时候。
夫渠并未起身,而是伸出手在木桌底下摸索了一番,便抽出了夹缝中的信件,双手递了过去。
连城伸出两指捏过来,动作轻柔的打开了封口,抽出那方薄薄的信笺。
“蘅”。
只一个字,他看了一瞬,眼角便流出了笑意。
“是她的字。”语气已是有些轻快了。
“兄长如何知晓?”夫渠不解,“这字,夫渠如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耐下心来解释道,“虽只有一字,可看得出此人字迹潇洒飘逸,颇有仙风道骨,这‘蘅’字,按理应是一气呵成,可细看墨迹,却是在四处做了特意的停顿。‘艹’字两处,‘田’字两处,又用墨淡淡迂回。”
寻常人写字,可不会这样写,将停顿放在横竖笔画之内,倒像是刚学写字歪歪斜斜的孩子般。
不过,这字结构复杂,看字的人大多数只看个整体构架,这样细微的笔画很少会有人注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迂回。
夫渠当下便明了了,这“田”字两笔,一横一竖都并未顶至框格,留了些白,一竖写的尤其的短,而看这上方的“草”,左边又似乎比右边大了些。
田字里的一横一竖,说的就是枫桥和年幼的杉楼啊。
“夫渠果真愚笨,竟连这都看不出。”
“是她写的过于隐蔽了。”
夫渠双手接过了纸,又看了半晌,才淡淡接了句,“这草字顶的左边也与右边分得极开,说起来,不就是两草阔别天涯么。”
从前之时,说起别人家的一对女儿都是“双壁”,唯他蔺家,是两草。
一为“芷蘅”,二为“芙蕖”。
可她名上的双草,却早已去了啊。
“可兄长又在何方?”
连城轻笑,“这一‘彳’一‘亍’,大约就是在笑我走得太慢吧。”
“兄长是慎思而行而已。”
“看来她是又想和我一决高下了,这就已经下战书来了。”言语间尽是无奈,却也有些宠溺。
夫渠莞尔一笑,重新端起茶盏,别开了目光,“信上虽仅有一‘蘅’字,但大体也看得出,长姐如今安然无恙。”
“这便够了。”连城收起信件,却没有还给夫渠,而是收在了自己袖中。
在低头的那一瞬,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如水的温柔,大约,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长姐当年离家救府,爹爹才得以保命。夫渠自觉没有长姐的气度和胆识,只能略微协助兄长一二,心中有愧。”清雅的女子捧着渐凉的茶,垂下了头。
“你有何愧。倒是这蔺府,上上下下,又有谁能做到对她无愧。”
夫渠知道他在说什么。
长姐本可以不走的,本可以做个普通女子的。
可爹爹……他太大意了。
兄长这是……在怨爹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