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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敬平出神地吸了好一会儿烟,又愣了半晌,才慢慢地讲道:
“调查事故原因的时候,那天进了实验室的几个人口径一致地说,是我操作不当,引起了火灾……”
“啥?”程嘉树大吃一惊,“这,这不是公然诬陷你吗?”
“那天的情况很复杂,现场十分混乱,我也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什么都没注意。直到警察来问我,我才发现他们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后来我才明白,陆鸣涛非常害怕,就和其他人串供,联合起来指认我是罪魁祸首。当然,他们乱说一气并不可信,肯定有家长参与,甚至……他们那样说,也许是大人们指使的。不然,他们还是小孩子,不可能把谎话编得圆满,楼里的摄像头也不会无故坏掉,数据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丢失。”
“天哪!”程嘉树倒吸一口冷气。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陆鸣涛和我当面对质。警察问他:‘着火的时候刘敬平在不在实验室?’陆鸣涛说:‘在。’警察又问:‘当时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实验吗?’他说:‘是。’我亲耳听到他说这两个字,心都凉透了,一刹那间竟然有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万念俱灰的感觉。”
刘敬平看着天空,北京的天难得这么蓝,悲伤的记忆就从这蓝里点点滴滴地渗透出来:年幼的他面对着其他几名同学的指控,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眼前那几张朝夕相处的面孔变得越来越陌生,陆鸣涛的脸渐渐模糊,但那份绝情和冷漠却扑面而来挥之不去。手臂上的伤钻心地疼着,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一直烧到他的心里。
刘父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扳过他的身子,弯下腰用手帕擦拭着他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温柔地说:
“儿子,别怕,不哭了哦。告诉爸爸,那天晚上你去实验室了吗?”
“我去了,”刘敬平抽抽噎噎地回答,“我劝他们别乱动东西,他们不听,我就走了。”
“那你有没有动过实验室的东西?”
“我没有。”刘敬平把刚流下来的眼泪吃进了嘴里。
刘父疼惜地帮他擦去泪水,柔声哄着他:
“没事了,儿子,不哭了,不哭了,爸爸知道了。”
刘父站直了,严肃地对围观的人说:
“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他不会撒谎。你们以为监控数据丢了,真相就不存在了吗?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还我儿子清白。”
刘敬平仰起脸看着父亲,觉得他是那么高大可靠,能给予自己最踏实的安全感。
“当时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刘敬平转头注视着听得木呆呆的程嘉树,“六七个人,加上他们的家长,那么多人都指控我烧毁了实验室,我百口莫辩,也拿不出不在场的证明。只有我爸和我妈无条件地相信我,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而相信我,一点儿都不怀疑。我在小事上可能撒撒谎随口胡诌,但在大事上从来都会说实话,尤其在家人面前。我骗谁都不能骗我爸妈,绝对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顿了顿,他又开口:
“我在学校交的那些朋友,见我出了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我说句话,或者选择沉默,或者和陆鸣涛他们一样,坚称是我烧了实验室。平时我毫无保留地对他们好,结果呢,他们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幸灾乐祸,要么干脆落井下石。别人也就罢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绝不相信陆鸣涛会背叛我,不,不仅仅是背叛,他的做法已经是赤裸裸地陷害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心一意地对他,可到了紧要关头他却把我拉过来当挡箭牌,毫不犹豫地捅了我一刀!”
刘敬平猛地转身,正对着程嘉树,含泪问道:
“我做错了什么?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曾经在班级里同学们孤立他,欺负他,我坚决地站在他那边,是不是很傻?我没有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害我?人心为什么这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