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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依旧还在,身上那人见她醒了,也没有半点儿要放开她的意思,唇瓣反而压得更紧了一分。
颜天真有些懵。
她不过是练舞练得乏了,敏锐程度怎么会如此低了,连何时有人悄悄混进了她的寝殿她都没察觉到,人家都走到榻边吃她豆腐了,她都没醒过来!
被揩油了好片刻,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之前还未清醒时,她还以为自己是梦见了云泪。
此刻想想,那家伙并不是很开窍,且,他才离开了几日,想必是没那么快就能见上的。
可不能告诉他自个儿半夜睡着被人揩油……
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袭觉着颜天真的感官,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对方有些青涩地摩痧辗转着她的唇,不难看出是情场新手。
对方的态度显然很强硬,就是不愿松开她,可调情手段却丝毫不高明,亦或者他根本不是很懂风月之事,或许在他的意识里,亲吻大约只是唇贴着唇靠在一起,就像此刻。
颜天真很是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她素来不愿意如此弱势地被人压着,于是,她挣扎。
掌心费劲地抵着身前人的双肩,试图推开他,推不开,便又改用挠,指甲隔着衣裳狠狠地扎着对方的肌肤,她如此用力地想要逃脱这样的禁锢,竟也是不能将对方撼动半分。
他大爷的,这是碰上采花高手了啊!一看就是练过的,仗着自个儿功夫好就想来压她?
说是采花的,又不像,他一点儿都不急切,也没有上下其手乱摸一通,若真是急色的采花贼,早就强行扒拉衣裳直奔主题,哪会像他这样斯文地‘调戏’。
不错,这人连吃豆腐都吃得挺斯文的,一双手挺规矩,至今没乱摸。
颜天真推不开他,灵光一闪,将头迅速偏了开,躲开对方的亲吻。
“你他大爷……”一句粗口还没骂完,下巴一紧,被对方扣着将脸扳了回去,再次以吻封唇。
颜天真当即恼了,眸底有怒色一闪而逝,推着对方肩膀的手改为伸到了对方的腰上,准备狠狠地捏一把他的肉让他知道痛,迫使他疼痛然后能松开她。但颜天真没有想到,对方忽的启唇,用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那力度轻得如同猫爪子挠人一般。
无声的、温柔的警告。
颜天真停留在他腰际的手蓦然一僵,整个人有些石化。
才觉得对方不懂风月之事,这轻轻一咬,倒是有点儿撩人心弦。
对方依旧轻柔地摩痧着她的唇瓣,有几分难得的温柔与细致,可见很有耐心。
颜天真想咬人。
而她也确实付诸行动了,趁着对方紧贴着她的唇瓣,她一张口,狠狠咬住对方的唇!
对方闷哼一声,一个仰头,将唇瓣从她的齿间挣脱出来。
“你真狠……”凤云渺开口,携带着一丝叹息。
他今夜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吓吓她的。
他心中想着,要给她的,不仅是惊吓,还得有惊喜。
而凤云渺没有料到的是,他才稍微放松了对颜天真的钳制,颜天真竟然伸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凤云渺吃痛,却不会还手,便朝着边上一闪,挣脱开她的手。
颜天真原本也就只听他说过两句话,就是离别那日的两句,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因此,一时也没能听出来。
眼见着对方终于从她身上滚下去了,颜天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黑暗中依稀能看清对方在她榻边晃动,头在哪儿肩膀在哪儿都能辨识得清,她便扬起手,一个巴掌往那人脸上乎过去!
当姑奶奶的豆腐是好吃的么!
而她自然是没有得逞。
凤云渺迅速出手,截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
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她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
颜天真眼见一巴掌没挥上,并不气馁,闲着的那只手几乎是同一时又迅速地挥出!
还是没成功,又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截住。
颜天真不死心,双手被制住了,还有脚。
伸出右腿,朝着正准备朝着那人狠狠蹬出一脚,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还不等她伸直了腿,便迅速抬腿,将她的腿压在了榻上。
双手被擒,一腿被压,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十分古怪又滑稽的姿势。
“别再伸腿了。”对方像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率先开口制止,“你赢不过我。”
“那又如何!”颜天真呵斥一声,“你是打哪儿来的王八蛋?本姑娘的床都敢爬,放眼这帝都,心仪我的俊俏公子无数,还没有一人能占到姑奶奶我的便宜,你小子有点儿能耐啊,悄无声息地摸进来了,还被你偷了香,你有种就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鬼样子,别怕我回头找你算账。”
凤云渺听着她这话,先是一怔,心道一句姑娘家的如此不文雅,随即又是轻笑一声,“好,让你看看我长得什么鬼样子,我不跑,你去点烛火,让你瞧个够。”
颜天真冷哼一声,“你先放开我。”
两手一脚还被禁锢着呢。
凤云渺放开了她,为了避免她又忽然一个巴掌扇过来,放开她之后,便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颜天真原本是真的打算趁其不备扇巴掌的,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有先见之明,不等她有所动作就闪开了,脑子有点儿好用。
方才起的那番争执,已经让她意识到了,她根本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若是对方有心收拾她,她这会儿就不能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对方反应如此敏捷,想抽他,真的是不容易。
颜天真这会儿也不想去思索这男子为何对她如此客气,因为,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借着月光摸索到了书柜边,取了打火石,走到了桌子旁,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漆黑的寝殿霎时被火光点亮,颜天真抬眸,望向几尺之外的那人。
抬眼的那一瞬间,怔住。
对面那张容颜,她是不会忘记的。
马车上那惊鸿一瞥的绝色妖孽。
此刻的距离,不比前几日在大街上那么远,她看得更清晰了些。
白皙玉面,风华轻曼,桃花美目,乱人心魄。
他的容貌是真真的妖孽,从眉到眼、鼻、唇,无一不精致细腻,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朦胧得有些不真实。
那双眼眸中,此刻流淌着一片醉人的笑意。
等等……
眼睑下,似乎有一点儿什么东西。
烛光朦胧,视野有些不太清晰,隔得又不是太近,颜天真下意识地朝他迈近了几步,终于看清,那眼睑之下,点缀着一滴小小泪痣,衬得那双眼睛好看得要命。
那一日在大街之上,实在隔得远,她只注意着这妖孽的美貌,压根就没看清那滴泪痣,人的视力再好,也不能隔着大老远看到那么一丁点儿的标记。
这会儿看清了,她的心漏了一拍。
不为这俊若天神的美貌。
而是因为,他带给她的熟悉感。
熟悉的泪痣,熟悉的目光,再看身形,也是那么熟悉,海蓝色的锦衣,比初见那一日穿的那件华贵崭新得多,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颜色。
颜天真有些怔然地望着他片刻,才念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
“云泪……”
真的是他么?
此刻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熟悉,然而,回想起他方才的行为,却是那么陌生。
她的云泪,不开窍。
她的云泪,不懂风月之事。
他的云泪,高冷,也就只有在分别的那一日,主动亲吻她一回。
她无法想象,他会摸进她的寝殿,趁着她睡着吃她豆腐,在她醒来的那一刻,还能继续吃下去,面对她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化解,不反击,感觉像是逗小猫似的。
这些事,当真不像是云泪会做的。
可若不是云泪,怎么解释他带给她的这份熟悉感?
在睡梦中被吃豆腐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云泪回来了,但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却是惊吓,她并未把眼前揩她油的采花大盗与不开窍的云泪联想到一起,在她的意识里,云泪是不会这样逗她的。
“天真。”对面的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你若是不敢相信,我倒是有个主意,让你看看伤口如何?”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确信,试图找出有力的证据说服她。
或者说,她其实是信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下意识道:“好。”
凤云渺垂下了头,将自己的衣领拨开。
颜天真的视线触及他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心中更确信了一分。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会有他这样一副如雪如玉的皮囊。
世间男子,多得是糙汉,纵然是贵族子弟,也少有他这样的肤质,要么就是父母遗传,要么就是他生活过得实在太精致,养出这样一副皮囊,是得要多少营养,已经无法计算。
凤云渺将左侧的衣裳扒了开,褪至肩头,掀开了中衣,让颜天真能看清他那锁骨下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颜天真望着那道伤口,伸手,指尖温柔地拂过。
这伤口上的针线,还是她亲手缝合的。
“云泪……”颜天真蓦然伸手抱上了他的腰肢,将头迈进他怀中,避开了他的伤口处,“你真的来了,我没料到你会这么快再与我见面的……”
她素来镇定,这段话中却流露些许雀跃。
这才过去了几日……又见到他了。
凤云渺也抚上了她的头,指尖慢条斯理地梳着她那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道:“我脱身之后,便修书信回国,召了些人过来,我这回进宫,乃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看出来了,你此番改容换貌,想必是没有人能认出你就是当日盗窃火芝的狂徒,不过你这换脸前后泪痣都不曾隐藏啊……哦,我险些忘了,你原本脸上就那么多斑点,如满空繁星,多一颗泪痣旁人也注意不到,正常人谁都懒得去多看你一眼的,这泪痣藏不藏都没差了,当日围攻你的侍卫早被宁子初贬去宫外修建园林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一声,从凤云渺怀中抬起头,拍了一下他的肩,“死鬼,换了这么一张盛世美颜,看得我心潮澎湃的,这是借谁的脸呐?这家伙如此貌美绝伦,出门在外就是风魔万千少女啊,下回别用这么好看的皮囊了,省得招蜂引蝶,惹来一群阿猫阿狗围着你转,若是真碰上了,你把假脸一撕,用你的真面目吓死她们去。”
凤云渺:“……”
假脸……
不等他开口,颜天真又道:“我想,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能看得惯你的真面目的,我跟你说正经的,下回换个平庸些的人皮面具,你是否当丑男太久,也想感受一下作为美男能享受到的赞誉?你说你换张这么好看的脸皮,是不是为了勾搭小姑娘去的?勾得小姑娘内心小鹿乱撞你特有成就感是不是?我允许你偶尔这么虚荣,但不可长期如此,就算你恢复本来面目,也有我这么一个小仙女欣赏你,这就够了。”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你总在强调我丑?”
“我没有。”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只是提醒你,我还不是怕你用假的美貌欠他人情债么?你可知,长得太好看容易被人纠缠?对此我深有体会呢,你别觉得我是嫌弃你,我若是嫌弃你,就不与你说这么多真心话了,对了,话说回来,你这是用的谁的皮囊?”
“凤云渺。”
“凤云渺?”颜天真微微惊诧,“南旭国太子?”
那位传言中的南旭第一美男。
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泪,你这样假扮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曾考虑过?”颜天真摩痧着下巴,道,“不过,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既然敢扮,就不怕被拆穿,也不怕他找麻烦,你也是南旭国人,莫非你与他交情很好?”
凤云渺开口,不疾不徐,“我当然不怕他找麻烦。”
犹记得当初被这丫头生猛地压在地上吃豆腐时,花无心喊了两声‘云渺’,她当时也没听进去。
花无心那家伙虽然一不留神说漏了,但那会儿她只顾着占便宜,想必花无心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若是她听清楚了,早就起疑了。
颜天真笑道:“果然,你们相识……”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自己还会找自己的麻烦么?”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颜天真的反应。
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凝滞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凤云渺再次重复,“我就是凤云渺,并非冒充他,此刻的容颜也不是伪装,你之前所见的丑男云泪,那才是真的伪装。花无心曾一不留神喊出我的真名,你没能听进去,以至于这会儿觉得我是冒充凤云渺?”
颜天真望着他,怔了好片刻,忽然转过身去书柜边,找卸易容膏的药水。
当初云泪留下的易容物品,她全都收起来,收在这书柜上。
终于找到了那瓶药水,颜天真取了块手帕,将药水倒了些在手帕上,回到凤云渺身前,将手中的帕子直接盖在了他脸上,对着他那白皙玉面就开始搓。
凤云渺见此,倒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搓着。
颜天真虽然对着他的脸胡乱搓了一通,但力度却是适宜的,为了避免把他搓疼。
好片刻之后,什么东西也没能搓下,颜天真这才收回了手帕,望着凤云渺,不语。
凤云渺也不说话,静静地与她对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颜天真已经慢慢地消化了这个事实。
昔日与她相伴的丑男云泪……
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把他与南旭国太子凤云渺联想在一起。
“天真,你可是生我的气了?”凤云渺望着颜天真,牵上了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摩痧着她的手背,似是安抚,“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纵然彼此心动,也不能把底细全翻出来,我很欣慰你会如此善解人意,我原本也没有打算瞒你太久,你我分别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想着,下一次再相遇,我会将真实的面貌与身份呈现在你眼前,将事实全告诉你,希望你不会恼我。”
颜天真闻言,静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语气中携带着一丝笑意,“你都说我善解人意了,我若是再恼你,岂不是愧对你对我的赞赏了?”
凤云渺闻言,才想接过话,却没料到,对面那原本还冲着他巧笑盼兮的颜天真,蓦然变了脸色,不仅收起了唇角的笑意,还伸出手揪上了他的衣领,脸庞凑到了他的身前,咬牙切齿道:“你够能装的,我为了你的容颜,为了你的嗓子,可谓是绞尽脑汁,我总是在想着怎样能让你开口说话,或者能将你那磕碜的容貌修复得好看一些,你隐瞒我身份与容貌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如你这样的身份,出门在外是该谨慎一些,可你为何要装哑巴!”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磨了磨牙,“彼此心动,也得有所保留,不可全翻出底细,这话没错,毕竟你我也就相识了十多天,彼此之间并不算全然了解,多一些提防也在情理之中,可你为何要拒绝与我交流?总是写写写你不累么!我不曾逼着你交代身份,你却连与我说话都不肯,临别之际,施舍了我两句话,我就问你,你跟我说话能怎么着?说着说着,还会不小心泄漏了身份么?你又不傻!”
这一刻,颜天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气愤。
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并无太多意见,唯一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装哑巴。
做人何必谨慎多疑到这个份上,跟她说话还能给他造成损失不成?
“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凤云渺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天真,我并不是不愿意与你说话,而是我的嗓子发不出声。”
“嗓子发不出声?”颜天真拧了拧眉,“此话何解?”
凤云渺正要解释,却在下一刻,听到寝殿之外响起了脚步声。
他当即噤了声。
这仙乐宫之内,除了颜天真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是宁子初的眼线,可不能被他们察觉到这寝殿之内还有外人,否则对颜天真而言,会是个麻烦。
眼见着凤云渺静默了下来,颜天真自然也没有出声。
这一刻,空气都寂静了,只能听见寝殿之外那脚步声愈来愈近。
下一刻,宫女清脆的声音从外头响起,“颜姑娘,还未歇息?”
这寝殿之内灯火未熄,外头的人自然只会以为里头的人没睡。
颜天真应了一声,“正要睡呢,你有什么事?”
“奴婢无事,是陛下走过来了。”外头的宫女道,“奴婢方才洗完了衣裳,正要去歇息,回屋子的路上遇见了陛下,陛下问奴婢,颜姑娘是否歇着了,奴婢便过来瞧一瞧,陛下就要过来了,颜姑娘,开门迎驾罢。”
颜天真听着这话,翻了个白眼。
这都过了子时了,宁子初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她方才若是没有点烛火,外面的人必定会以为她已经歇息了,宁子初或许就不会来打搅她。
现在被他逮着了自己还没睡,可不得出去迎接他的大驾么……
想到这儿,颜天真朝着外头的宫女道了一句,“知道了,容我穿戴整齐,再来开门。”
说完之后,颜天真又转过头,朝着凤云渺压低声音道:“宁子初走过来了,这会儿你若是想跳窗出去恐怕也来不及,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了。”
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床榻。
柜子里的东西太满了,塞不下一个人,再有,躲在柜子里,未免也太闷,不如就让他躲到榻上去,她把床帐给放下来……
宁子初虽然总把自己当作他的后宫之一,好在他从来不会轻浮地要上她的榻,她的床榻,宁子初连坐都没坐过。
然而,还不等颜天真开口,凤云渺便道:“你莫不是想让我躲床底下去?这我可不依。”
颜天真:“……”
她何时说过要让他躲床底下?!
不等她解释,凤云渺便抬头望了一眼房梁,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寝殿之内的这条横梁,倒也宽大,足够遮掩他的身躯了。
于是,凤云渺一个轻跃而起,直接蹿上了横梁,身躯紧贴在横梁之上,好在他身形瘦削,横梁刚好遮住了他,这么一抬头,当真看不出上面藏了一个人。
颜天真撇了撇嘴。
她有心要让他躲在榻上,他却偏要窜到头顶上去……
随他。
与此同时,房梁之上的凤云渺,心中也很是不悦。
原本还想着与颜天真解释之前他不能说话的事,省得颜天真总误会,以为他刻意装哑巴,瞧她那恼怒的模样,这事必定要解释清楚。
谁想到关键时刻又被宁子初打断,为了避免给颜天真带来麻烦,只能暂且躲避。
这个宁子初……这个时辰不睡觉,还跑来她的寝宫做甚,莫非又想像上次似的,拉着她去湖边饮酒,饮醉了之后又撒酒疯妄想占她便宜。
作为一个男子,酒量那般差,喝上两杯醉意上来了,就想着耍流氓,若他真的敢向上次那样……
呵呵。
把他踹进荷花池里过夜都算是便宜他。
或者……
自己可以从这横梁上一翻,照着他的头砸下去,砸他个眼歪鼻斜,半身不遂。砸完了就跑,禁卫军那群酒囊饭袋,也只会当他是刺客,以他们那点能耐,压根抓不到他。
凤云渺在脑海中设想着许多种惩罚人的方式,打定了主意,若是宁子初敢耍流氓,便要给一个惨痛的教训。
寝殿之内,颜天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走到门后去开门。
开了门,抬眼就看见宁子初笔直地站在门外,面上难得挂着笑意。
颜天真见此,轻描淡写道:“陛下深夜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子初闻言,道:“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找你?”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呵呵。”颜天真面上端着一丝优雅的笑意,“看陛下今夜的心情,似是不错?”
宁子初道:“尚可,朕就是想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关于四国交流会上的歌舞,准备得怎样?”
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愉悦的事,他虽然是冲着她笑,并不是因为他心情有多好,而是因为,面对着她的时候,他不想用平日里对着别人那种冰冷的脸孔。
也不知为何,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与他人说话时没有的轻松感,哪怕她胆大又放肆,哪怕她常常对他大不敬,他都并不因此而气恼。
他并不是只有想到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来找她,偶尔也想与她说说话,只是单纯地说说话而已。
宁子初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颜天真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淡淡道:“陛下放心就是,我会尽力,但凡是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陛下不必担心我不认真对待,天真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呢,总得对得起他人喊我一声天仙,若是败下阵来,我岂不是自砸招牌?”
“你能这么说,朕很欣慰。”宁子初望着她,又是一笑。
他平日里的笑容很少,因此,今夜颜天真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晚上能笑两次,这实在有些不像他。
这个冷酷阴暗的少年君主,笑的时候,也大多是阴森或者冷酷的笑容,甚少像今夜这般,发自内心地笑。
看他这满面春风的模样,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大喜事似的。
“陛下,时辰真不早了,已经过了子时了,该歇息了。”颜天真并不想与宁子初有过多的交流,她心中还急切着想要听凤云渺的解释,没有闲心与其他人浪费时间。
虽然心中迫切地想要将宁子初打发走,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她一贯擅长演戏,自然知道面对宁子初这样的人不能大意。
因此,她抬手捂住唇,打了个哈欠,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
宁子初见此,问道:“你很困倦么?”
“不瞒陛下。我今夜练了少说一个时辰以上的舞,原本在陛下来之前,我就想熄烛火歇息了,宫女说您来了,我又不得不出门迎接。”颜天真悠悠道,“为了争夺四国交流会的魁首,我可是没少下功夫呢。”
“既然困倦了,那便歇息罢。”宁子初说着,转过了身。
颜天真本以为他就要这么离开,哪知道他迈出两步之后,脚下的步子又顿了顿,随即又转过身来,道:“天真,朕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似乎……你与朕越来越疏离了……”
颜天真闻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优雅一笑,“陛下,你或许是多虑了,我一向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不擅长阿谀奉承,我随性惯了的。”
宁子初面无表情,“瞧,你都会跟朕说上客套话了。”
颜天真:“……”
还想她怎样!对着他这个天子,她总不能毫无素养的破口大骂。想起在他那里吃了颗有毒的荔枝,她也再不能冲着他真心实意地嬉皮笑脸,若是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与他说笑,那岂不成了犯贱?
从前只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经过千锤百炼,内心才变得阴暗冷酷,但依旧存在着那么一丝良知,在情感方面,更是有些天真与青涩,以前竟然还抽了疯似的,觉得他偶尔有些可爱。
他暴躁易怒,又十分任性,对待外人冷酷得不留情面,在她面前偶尔会流露出真实的面目,同她倾诉着他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纵容她以下犯上,她不守宫规,他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她有时真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虽然这个弟弟霸道又暴躁,难以管教,她却并不会因此而对他生厌。
自从吃了那颗毒荔枝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现在她对他真的是有些无言以对。
有些女子呐,心眼就是这么小的。
不对,或者该说,有些女子就是记仇的,你的好会记着,逮着了机会就会回报你,你的坏也记着,逮着机会就会报复你,且,好感度一旦下降,想要再上升,可就不容易了。
想要破坏一个女子对你的好感度,十分容易,约束她的自由,算计她那么几回,这好感度自然就刷刷刷下降了。
想要赢得一个女子的好感度,倒也真不难,英雄救美几趟,捧出一颗真心,不朝三暮四招蜂引蝶,智商与情商都过得去,学会呵护她,尊敬她,自然而然地,好感度也就上去了。然而,就这些,都没有几个男子学得会。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
宁子初不懂尊重。
“天真。”宁子初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忽然道了一句,“若是当初,朕没有对你做那件事……”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打断:“陛下,不愉快的事咱们就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能当它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