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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继夜赶,从胡鹿部落穿过行军大漠,整整花了半月时间,但是苗疆之路,却依旧遥远。出了大漠,小小将落脚地选在了中原的汉河,但是却被半昏迷半清醒的孤绝拒绝,因为天朝驻军营地现在离汉河不足三百里,若被发现,他们势必要被朝廷缉拿。无奈之于,小小与风继续赶路,又值三日,才落脚在大漠中的一个偏村落,名为‘迁都’。
‘迁都’是一个极小的村落,都是一些寻常猎户,男耕女织,在小小他们刚落脚在村头时,就看到了十几个拿着纸风车四处游戏追打的三五岁小娃娃,山脚下的溪水旁,几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妇正在敲打洗衣。
风跳下‘雷霆’,抬手摸了摸‘雷霆’赤红色的鬓毛,眺望了一眼这个不足一里地的小村庄,转身扶小小下马,道:“今天在这里落脚?我们的干粮和水都不多了……”
小小下马,转身走到身后的马车,掀开车帘,望着车内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孤绝,上前道:“今天我们在村落里住一夜,补充干粮,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说着,上前来扶孤绝。
孤绝扭头,不看小小,只闭眸,喘息道:“不必了,我就睡在马车上……”
风拧眉,大步冲到马车前,抬手将小小拉至自己的身后,满眼敌意与怒气的瞪着孤绝,冷声道:“如果你想死,直接说……”
孤绝冷笑一声,竟毫无惧怕的望向风,随后满眼痛楚的凝视站在风身后低首不语的小小,干裂苍白的唇慢慢蠕动:“他是你什么人?毓儿,你的心变的好快,现在…甚至龙烨都已经不入你的眼了,是么?”,说着,孤绝咳嗽起来,全身乏力的闭上双眸,那面色苍白如纸。
“你……”风咬牙,若非小小阻止,他当真想一刀了结这个该死的男人。而小小却沉声不语,对于她来说,她必须救孤绝,她从来都不亏欠谁的恩情,但孤绝却是因救他而被楚安设计,所以,救他是自己的责任。抿唇,小小淡漠的道:“就算你要睡在马车内,那这位姑娘呢,也同你一样么?”
整整大半月,这个苗族姑娘一直昏睡,平日,小小喂她喝水时,她还尚能咽下,但是却不能吃东西。
孤绝拧眉,吃力的转首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甚至几乎连气息都没有的女子,眼中溢满了愧疚,他挣扎起身,抬手抚在女子的面容上,吃力的低哑道:“你…还好么?”
那女子平时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丝反应,但在孤绝对她说话时,却动了动秀眉,挣扎的抬起沉重的长睫,无力的望着孤绝,微微摇首,可是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的毒性似乎比孤绝重得多,因为嘴唇都已经发黑,额头上也分外的暗沉,就似被黑雾笼罩了一般,但是那双清明的眸子却深情的看着孤绝,似如致死无怨……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给我减轻毒性,你也不会受到那样的对待,更不会…变成这样……”孤绝吃力的说着,但一句话没有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一个支撑不住,喘息的躺在马车内,内疚的闭上了双眼。
小小无声的叹息,那苗族女子的深情与孤绝的愧疚,她看得清楚,只是…眉梢微挑,她有些消瘦的面容带着坚定,随即对风道:“风,将他们两个人抱下马车,我去找户人家留宿……”,说着,便大步向村落里走去…。。
黄昏时,小小他们歇脚在了一个中年夫妇家中,那对夫妇听得小小有病人,立刻指着后边的一座高山说道:“说来巧了,在我们这后山上,住着一位八十几岁的老大夫,可神了,平日里,村里有人生病,都去他那儿讨药,那老人家人挺和善,就是脾气古怪,不愿见女人……”
听了这话,风立刻要上山去,如果能在这里将这两个人治好,也没必要跋山涉水的去那远在天边的苗疆,但是却被小小拦下,小小望着才床上那两个昏迷不醒,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两个人,道:“你留下,我去……”
风拧起眉,这一路上,他一直都隐忍着,但此刻实在再难妥协,他一把拉住小小,将她拖出屋外,扣住她纤弱的双肩,口气压抑的道:“任何事情你都要勉强,难道你没听那对夫妇说,那个大夫不见女人么?”,说着,打量了一下小小的男子装扮,在望向她的胸前时,眉宇黜紧,竟有些尴尬的别过脸,依旧冷硬道:“你留下,我去……”
这一路上,他看够了小小对孤绝的细心的照顾,也再看不下去。他不明白中原的男子怎么如此扭捏,明明眼中的深情无法遮掩,却依旧说出那样乱七八糟的话,松开手,风转过身,黜眉认真的道:“更何况,若是让我留下照顾他们,或许我会杀了他们……”
小小不语,其实风这一路上对她的照顾,她很清楚,但是她却承受不了这份情。曾经的自己,或许是俏皮的,甚至在皇宫内还曾利用过别人的感情,可是现在…她有些累了。
“就是因为那位老大夫脾气古怪,所以我才要去,有些事情,我比你清楚……”小小拉开与风的距离,神色淡然,随即回首望了一眼不知何时醒了,一直凝视着他们二人的孤绝。秀眉微挑,随即取下风肩上的弓箭,翻身上马,看着眉宇紧黜,面色铁青的风道:“风,请你帮我照顾他们”,说着,一甩缰绳策马离去……
风望着小小离开的背影,愤怒的瞪向屋内已经清醒的孤绝,二个人如同对峙一般的不言无语,但是却充斥着敌意。风黜着眉宇大步踏进小茅屋,面色难看的道:“既然受伤了就该早点休息”,说着,抬手按住孤绝的肩膀。
孤绝倏地的抬手扣住风的手腕,二人较劲一般的相互抬杠,风有些诧异的望着孤绝,没有想到他已经虚弱至此,力气却依旧不弱,于是抽出手,闭眸冷哼道:“你最好老实待着,若是你少了一根头发,我可没办法交代……”
“你跟她什么关系?”孤绝咬牙,双手撑着身体,虎视耽耽的望着风。
“我道是想问你这个问题”风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前,盘腿坐下,算是守着门口。孤绝怔住,心头的疼痛如同撕扯一般,只觉嗓子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黄昏日落,深秋的夕阳在山间留下一条斜长的猩红。
小小在狭隘的山道上牵马前行,根据那位夫妇所指的方向一路往上行,终于在太阳落山时,看到了山间的峭壁瀑布旁耸立着一间矮小的茅草小屋,屋前摆设着无数漏筛,筛子上放着各类草药。
松了一口气,小小走到瀑布下的溪水旁,昂首望着那间茅草屋,只觉得可笑,想来这位老人家脾气的确古怪,终日住在瀑布旁,夜间流水千尺的声响嘈杂,他如何能入睡。想着,小小将马栓在溪边饮水,独自持弓箭攀附上凌空绝壁,飞快的上了悬崖峭壁,瞬间便落脚在那茅屋前。
“何人擅闯老朽的禁地”小小站稳,就听到一道呵斥,在声音在山谷声分外洪亮,心头一惊,方要开口,却见茅屋的房檐上的毛竹啪嗒啪嗒的响起来,一动皆动,瞬间地动山摇,如箭一般的向小小飞刺而来。
后退两步,点足凌空翻身,扯下身后的一把铜弓打落几根毛竹,旋身飞起,那青衫长袍簌簌作响,只见那无数毛竹从小小纤细的腰身呼啸穿过,刷刷刷的坠入瀑布下的溪泉中,荡起巨大的水花,扑飞渐起,如雨淅沥的洒下……
铛——小小闪躲过一劫,单膝跪地落在山石上,娇喘细细的望着那虽然屋顶的毛竹已经被拆除,却依旧坚固的茅屋,红唇微抿,镇定的道:“在下是来求医的,并非想打扰先生清净……”
“小娃儿,轻功不赖啊,哈哈哈……”山野间,顿时又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即是爽朗不羁的大笑,那声音几乎盖过了瀑布倾斜的水声,听得人震耳欲聋,五脏窒闷,随即,小小只觉嗓子一阵腥甜,唇边留出一丝艳红粘稠。
小小心头惊骇,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种声音可以强到足以无形中震伤心肺,她轻捂自己的胸口,眉宇拧起,吃力的道:“先生武功高强,何以如此伤及无辜,在下不过只是因为故友病重,路过此地,闻得先生冠有仙医之名,因而跋山涉水,特来拜访,却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慈和菩萨,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伤及在下……”
说着,小小素手撑地,噗的一声,呕出了一口血。
这老头儿的内功强硬,音攻更是神出鬼没,不仅无形中震伤了自己,甚至此刻,小小都分不清楚这声音从何而来,只觉全身疼得厉害,耳前嗡嗡作响,连瀑布流水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
“哈哈哈,好聪慧的女娃儿,居然敢对老夫用激将法……”山谷中,那狂妄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只见一阵飞鸟惊起,扑腾出林,四周杀气腾腾,原本顺流直下的瀑布砰的一声如同爆开一般,激起几十丈浪花,豆大的雨点哗啦呼啦的如同冰雹一般的砸在山林中,林树沙沙的东倒西歪。
小小没有闪躲,硬生生的被淋得满身湿透,发束上的银簪也叮当一声落在山岩上,一头青丝披散垂下。抬眸,娇好的面容上满是水泽,但那镇定的眸光却依旧淡漠冷清。
瀑布中间,突然开出了一条一人肩宽的叉,渐渐暗下的天色,明月幽幽的映在水波中,只见那湍急的水中,一个白衣白发白胡须的老头儿从中走出,满身湿透,但面露红光,双眸炯炯,犀利如鹰,身形挺健,却一身道骨仙风,一看就知定非凡品。
老头儿捋着胡须,精锐的眸光细细的打量着小小,面容慈和的笑起来,走上前,嘴里啧啧的道:“怪哉怪哉,你这小娃儿肌似玉瓷,肤若灿霞,眉似柳,拧时如剑,平时如月,鼻梁高挺,朱唇薄红,呵呵,算起来应当是富贵极至,万千宠爱独揽一身,如何偏到这荒山野岭中来?”
小小吃力的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胸口舒坦许多,她眯眼望着眼前的老头儿,轻道:“老先生还会看相?”
“非也,非也,老朽对《易经》稍微有研究,只略懂皮毛,知其尔尔……”老头儿捋着胡须,他似乎对小小分外感兴趣,说话间,竟绕着小小转了一圈,随后颇有深意的笑了两声,点点头,却又摇摇首,呵呵笑道;“小娃娃,你年纪虽小,却满身灵气,呵呵,前途无量,却也孽缘缠身啊,不过,更是‘奇货可居’,老朽问你,可有兴趣钻研医学?”
小小眉梢微挑,突然怀疑山下那些村民的传言是否有误,那对夫妇言说这老人已出古稀之年,脾性古怪,对女子讨厌,如何见她是女子,却满是兴趣,甚至要收纳为徒了。眸光微沉,小小颇为谨慎的道:“晚辈愚拙,只是人间空有其好皮囊的蠢物罢了,岂敢叨唠老先生收纳为弟子,但晚辈此来,却是有要紧事相求,还望老先生能随晚辈下山一趟,施医救人”
老头儿见小小言吐不凡,神色镇定,大有泰山崩云顶而不乱的仗势,更是喜爱得不能释手,又见小小固执,形思谨慎,于是冷哼一声,负手冷面,道:“笑话,老朽的医术已经百年锤炼,如今想教授于尔,你这个小毛丫头还不领情,哼……”
汗颜,小小挑起眉梢,见那老头儿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脾性古怪,于是沉思半晌,即道:“晚辈谢老先生抬爱,若蒙不弃……”
“哈哈哈,不嫌弃,老朽绝对不嫌弃,来来来……”老头儿一听小小有意投其门下,立刻换成了笑脸,像个老顽童一样上前,那张老脸都笑开了花,道:“现在就拜师,现在就拜……”
这…世上哪有如此着急的师父?小小拧了拧眉,忙道:“古来拜师纳徒都要焚香,择清净之地……。”,小小想拖延时间,但是那老头却等不急一般的跳起脚来,道:“不用,不用,天地为证,心诚则已……”
“呃……”小小无语了,但救孤绝为上,所以也犹豫的跪拜在地,诚挚的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额头点地三叩首。
“哈哈哈,好,好,好”老头儿开心大笑起来,立刻上前拉起小小,道:“徒儿叫什么名字?”
“回师父的话,徒儿姓李,名毓蓉,但师傅大可唤我小小,这是我的乳名”小小随意扯谎,说实在的,她不怎么喜欢李毓蓉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需要背负的太多复杂。
“李毓蓉?”老头儿精锐的眸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隐去,呵呵的笑着,拉起小小的手,便跃下瀑布,落在溪水旁,捋着胡须看了一眼小小的马匹,竟破天荒的道:“母的?”
“是,母马温和”小小有些不解老头儿为何这么问,也随意的回答。
“为何不骑骏马?”老头儿哼了哼。
小小拧眉,随即依旧镇定的道:“小小是从百里外的胡鹿部落起程的,那里的马匹并不阉割,一律都是女子骑母马,男子训烈马”
“哦,那个地方”老头儿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后竟大步向山下走去,便走边道:“丫头,你朋友留宿谁家呀?”
小小牵着马跟随,在迷雾笼罩的山道上跟随老头儿,轻道:“是一对中年夫妇,家有三间茅屋,膝下无子……”
“哦,他家呀”老头儿点首恩了一声。随后,这慢慢夜路,老头儿与小小一直保持着一问一答,不问则不答的状态,在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慢悠悠的走进了村落,找到了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