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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秀哪听得进去,“我没让你进戊己两房!”
胡桂扬笑道:“大人日理万机,哪能事事说得清楚?我们做下属的,自然要揣摩上意,大人让我专心打扫衙门,肯定是包括整个衙门,对吧?”
梁秀的腰都要扭断了,突然站直一些,“好,你有胆子,咱们就斗一斗。来人。”
几名随从在外面齐声应“在”。
“把这几个人,四个人,全都关起来,待本官好好审问。”
胡桂扬诧异道:“大人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梁秀装不了文人,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谁跟你翻脸?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配让本官翻脸?本官让你死,你休想活到明天,本官要关押你……”
“我从命就是。”胡桂扬仍然满面笑容,向三人道:“走吧,今晚大概是要住在衙门里了。”
庚辛壬癸四房通常用来安置外派校尉,偶尔也当作临时牢房,前三房都由百户掌管,癸房则常年空缺,指派来此的胡桂扬也只是一名校尉。
今天,庚房被指定为牢房,主管百户被叫到镇抚大人面前,接受一通斥责,然后是严厉的命令:不准开门,不准送水送饭,尤其不准传话。
梁秀回到公堂里,在收拾整齐的书案上,亲笔写下要求,然后加盖官印,这是他上任以来发布的第一道正式命令。
按他的想法,立刻就要置胡桂扬等人于死地,可手下的小吏,包括身边的随从都提醒他,南司没有这个权力,无论平时如何独立,每有大事,还是得向锦衣卫上司请示,最终得到宫里的许可。
就算关押一名校尉,也不能自行其事,镇抚大人既然盖上官印,书吏待会就得将公文送至锦衣卫文书房,锦衣卫长官通常不会驳回,但是当晚或者次日一早,就得将此公文的副本送进宫里。
收拾一名小小的校尉竟会如此麻烦,梁秀更怒,却没有办法绕过去,只能再写一份措词严厉的公文,列举校尉胡桂扬的种种恶行,上交给锦衣卫,同时亲自前往东华门,恳请宫中优先处理这一事件。
梁秀忙于告状,胡桂扬等人则在“牢房”里无所事事。
说是牢房,其实是庚房的一个隔间,摆设极其简单,连条板凳都没有,唯一的窗户也关闭得极为严实,一丝风不得透入。
站着太累,胡桂扬靠墙坐在地板上,双腿交叠,一脸的困倦,像是要睡觉。
因为他的随意,另外三人也不是太紧张,一会站一会坐,等候结果。
眼见天色渐黑,赖望喜有点忍不住了,“咱们今晚真就留在这里了?家里人肯定会担心……”
“你不是阉人吗?哪来的家人?”樊大坚盘腿坐在地上,彼此很熟了,什么话都敢说。
赖望喜并不在意,“我有过继来的儿子,还有不少亲戚,一大家子住一块,都指着我的俸禄生活呢。”
“嚯,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要管这许多闲事?”樊大坚道貌岸然,语气却是不屑。
“我这样的人怎么了?谁都想死后有人打幡抱罐,年年烧些纸钱,就算真人,也在城外置了产业,庄园里不只是奴仆吧?”
樊大坚咳了两声,敷衍道:“胡大人不信鬼神,在他面前别提死后的事。”
胡桂扬笑道:“没关系,义父送葬的时候,我也打幡儿来着,以后还得年年上烧烧纸。”
袁茂一直没坐,插口道:“别说没用的事情,胡桂扬,如今事情闹大了,汪太监肯定会来相助吧?”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难道……难道你事先没通知汪太监?”袁茂大吃一惊。
“我又不住在宫里,哪能想见就见?上回见汪直,还是你帮我传的话。”
这回三人全都大吃一惊,樊大坚、赖望喜同时站了起来。
“你不是有一个兄弟在给汪太监做事吗?”袁茂问。
“你是说石桂大?自从给义父送葬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面,我连他住在哪都不知道。”
三人同时逼近,还是袁茂发问:“那你凭什么确信汪太监一定会救咱们?”
“就凭这个。”胡桂扬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木匣。
木匣很旧了,而且缺少一角,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复杂结构。
袁茂认得这肯定是天机术的物品,惊讶地问:“你从哪找来的?”
“己房的角落里,你们打扫的时候我藏在身上。它已经不能用了,但我敢保证,汪直会对它感兴趣。”
“可是……汪太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吧?”
胡桂扬仍然坐在地上,抬头道:“如果汪直非得等我通知,才能知晓南司发生的事情,那他就不值得依赖,咱们只好坐在这里等死。如果汪直真有本事,那他宁可与梁芳撕破脸,也要救我出去,还会给我争取到不小的权力。”
对胡桂扬,三人已经惊讶不起来了,陆续坐下,甚至躺下,抱着等死之心,期盼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