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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圣旨传到黑城的时候,主要的几个人,一个都不在。
主将骠骑大将军百里破风带着严将军等人去了北燕和羌国,两国的皇室成员和侥幸活下来,带兵打仗的将领全被俘虏到了黑城,但朝中大臣还在,如今国家被攻破,皇帝被俘虏,大臣们感觉前途昏暗,正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终日忐忑不安。
云尊新帝强硬,血腥暴虐的做派,他们已有领会,生怕他会下令将他们全杀了。
大家商量着想要反抗,加起来的府兵对上云尊大军,简直是以卵击石。
想要一起逃离故国,往南是云尊的漠北,往北是雪山,往西是沙漠和隔壁,往东是汪洋大海。
哪里有逃的生路啊?
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心生悲切绝望,百里破风赶去的时候,战败的朝臣们正昔日的朝殿上披头散发,抱头痛哭……
两国朝政、皇城都一片混乱,百姓惶恐不安。
百里破风作为皇帝亲点的主将,自然要去安定人心。
而黑城守军将领卫将军则亲自带着人组织黑城百姓回城,查看春耕的情况,有需要补种的,官府先行赊欠种子给百姓,赶紧种下。
被火器炮弹炸毁的房屋也要赶紧组织人修葺,春雨倒还细润,夏雨一来,又急又猛,被破坏的房屋必定会被冲毁,百姓没了安身之所,到时候流离失所,又会生出乱子来。
而穆非卿却忙着骑着苍云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奔跑,追求极致的速度和激情,以此来抵消心中因为冷仁愽产生的苦闷。
穆非泷这个眼高于顶的年轻将军,却和江心锦这个年轻国舅混在了一起。
穆非泷和江心锦年纪相差不大,都二十啷当岁,原都是盛京的贵公子,但两人混的圈子不同,身份地位也是差了一大截。
两人在盛京一同长了十几年,彼此也就知道个名儿,或许穆非泷根本就不屑于知道江心锦的全名,两人就如两条平行线,唯一的纽带便是沐雪。
虽如今沐雪贵为皇后,江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但穆家几个兄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当初太后娘家贵极一时,嚣张跋扈的许家,他们家的公子,穆非泷等都是不屑一顾的。
故而并不会因江心锦成了国舅就高看他一分。
另外,一来因为江心锦是个庶子,坊间传闻他并不是江家的亲儿子,也不知是江大太太从哪旮沓抱来的。
二来,江心锦在衡水书院是个透明,没听说有什么过人的才气,功课不至于像秦月树,唐子钏他们那么烂,可也并不出彩。
故而,穆楚寒一登基,穆非泷并没有关注过江家这个儿子。倒是盛京不少望风使舵,有前瞻性的人家在考虑和江家联姻,江家嫡子才不到七岁,自然就把注意打到了他身上。
但江心锦常年在外,江大太太一边应付频繁上门的媒人,一边想着江心锦年纪也不小了,便和沐雪商量了写信让他回一趟盛京,把婚事解决了。
这件事江心锦不好拒绝,原本想拖到秋季再回去,后来云尊把羌国打下来了,又听说穆非卿来了,这才找上门来。
穆非泷一开始见了江心锦,看他体态修长,细眉细眼,时时含笑,长得还算顺眼。又观他一朝跃为国舅,也不见浮躁自大,不管是面对高远疏离的大将军百里破风,还是浑身杀伐的严将军等,都能应对自如,不卑不亢,不骄不奢。
可谓是,江心锦一来就给了穆非泷很好的印象。
而后,再看穆非卿对他也比较亲,穆非卿是什么人啊,甚少有人入得了他的眼,能入眼的,都不差。
对此,穆非泷更是高看江心锦几分。
大军还在整顿,百里破风他们还在等穆楚寒的圣旨,毕竟,这一下子打下了北燕,羌国,又狠狠收拾了漠北,整个西北一下子版图扩了两倍有余,总得有个章程,派个主事的来吧!
各自有各自的事儿忙着,最清闲的当属江心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国舅爷了。
穆非泷作为郫将,只管冲锋上阵杀敌,战事已了,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眼见着众位忙的脚不沾地,也不会主动去帮忙,也没人当真敢叫他帮忙。
于是两个清闲下来的人便凑在一起喝了两顿酒,客客气气的聊了几句,江心锦对盛京的局势感兴趣,穆非泷却被江心锦走南闯北的丰富经历给吸引。
这日一早,吃过了早饭,江心锦看穆非卿又拉了青崖出去跑马,他来这几日,虽看穆非卿一直笑嘻嘻的,从小敏感的江心锦还是感觉到穆非卿有些不妥。
于是这日便提出和他一起出跑马,穆非卿站在门口,看着微笑的江心锦,愣了一下。
“舅舅也要去跑马?”
“漠北草原虽我也呆得不短,但还真没时间痛痛快快去跑一场,今儿便与你同去。”
穆非泷从外边来,恰好听了,朗声笑道:“那敢情好啊!正好今日我也无事,也一同去吧!”
穆非卿不好推却,两个长辈都是他敬重的,眼珠子一转,笑着应了。
“舅舅快去马厩挑匹好马吧!我们这次好好比试比试。”
江心锦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就骑我那匹跛脚老马。”
穆非泷走过来拍拍江心锦的肩膀,热心道:“国舅爷,你客气什么,这次我们可缴获了好几匹纯正的汗血宝马,太子都发话了,你还不赶紧去挑一匹去,不然等送回了盛京,我二哥他们一准儿抢没了,哪儿还有你的。”
江心锦还是笑:“穆将军,你可别小瞧我那跛脚老马,他可不比任何宝马差呢!”
穆非泷把不信任摆在脸上,江心锦便说:“你若不信,到时候我们比一比!”
穆非泷耸耸肩:“国舅爷,你这样拿匹又老又瘸的马和我比,我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江心锦笑眯眯的:“穆将军,试了才知道。”
等到下人把江心锦的马牵出来,穆非泷和穆非卿心里都在摇头。
那马毛发灰白,也不健壮,左后腿有些跛,显然以前受了伤,落下的毛病。
走起路来温温吞吞的,和穆非卿骑着的苍云和穆非泷骑着的闪电一比,着实不堪入目。
江心锦走过去。接过下人手上的缰绳,站在老马旁边,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又用手指顺了顺它的毛发,一副宝贝的样子。
然后才翻身上马。
一行出了城来到草原上,穆非泷看江心锦的马一直落在他们身后,便有些不想比了。
江心锦笑着摇头:“穆将军可别小看老灰,我们从这儿跑到对面那个山丘再折回来,如此反复十次,谁先完成就全谁赢好不好?”
穆非泷搭手放在额头看了看,估计得有三四里路,十个来回就是近百里路程了。
他侧头看了看江心锦身下的跛脚马,心想别给跑死了。
又看江心锦一脸信心,便说:“要不就跑两圈吧。”
“不,跑十圈。”
穆非卿在一旁看了,也有些为江心锦的马担心,说:“舅舅,八哥也不是外人,输赢没关系的。”
江心锦笑着看两人:“不说了,比了再说。”
脸江心锦固执,穆非泷只要闭了嘴。
青崖亲自放裁判,他口哨声一响,穆非泷身下的闪电真去一道闪电蹿了出去,此马可是穆非泷花了整整一日才驯服的,又猛又烈,和穆非卿的苍云有的一拼。
穆非卿都跑到半道去了,江心锦的马这才像回过了神,开始撒腿往前奔跑。
青崖和穆非卿两个站在原处看着,等到穆非泷跑了三个来回,江心锦还在第二个来回的路上,等到穆非泷的马跑到第五圈,江心锦的马才刚刚跑完第三圈。
这差距也太大了。
穆非卿实在看不下去眼,对青崖说:
“小崖崖,你在这儿给舅舅和八哥数着圈,人家去哪边跑一跑。”
青崖示意穆非泷的亲兵跟着去,穆非卿也没拒绝,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跑出去了。
第六圈了,青崖突然发现江心锦的老马加快了速度,在第七圈上竟和穆非泷把距离缩短到了一圈。
第九圈的时候,那匹老马像疯了,跑起来,灰白的毛发都快看不清了,已经赶上了穆非泷。
穆非泷见身后追上来的江心锦很不可思议,江心锦的脸一晃而过,从他身侧擦过,在第十全回程的时候,竟然与他同时到达。
目睹整个过程的青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江心锦从马上跳下来,依旧温柔的摸了摸马头,那马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温吞老实相,低头去啃地上的草。
穆非泷一到终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来不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可思议的走过去绕着江心锦的马看。
“青崖,你没数错吧?你说这匹马也跑了十圈。”
青崖点头:“将军,国舅爷的马的确是跑了十圈。”
“这……这怎么可能嘛!”
这马又老又瘸,怎么可能和他精心挑选的汗血宝马跑了个平手?
江心锦笑了,说:“穆将军,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这马嘛,自然也不可貌相。”
说完没见着穆非卿,江心锦便问青崖:“太子殿下呢?”
“殿下自己跑马去了。”
江心锦皱了皱眉,又问:“有人跟着吗?”
穆非泷插嘴道:“你就别操心他了,如今漠北乱成一团糟,便是他跑上三天三夜,也安全的很,即便有什么不妥,依着他现在的身手,也只有别人吃亏的。”
“国舅爷,来来来,你给我好生说一说你这马的来历吧,它怎么就能跑过我的闪电呢?我还是不信。”
青崖对江心锦点头:“国舅爷放心,已经有两个亲兵跟着去了。殿下这几日都在那处跑马,不碍事的。”
穆非卿跑马的地点就是当初黑山营驻扎营地的地方,一直跑到那个他和冷仁愽一起在夜空下聊天的土丘,顺着那条小河跑。
这些在黑城都不是秘密。
江心锦还是有些担心他,便想去找他,穆非泷拉住他:
“国舅爷,你别去,让他自己跑吧!”
江心锦回头问:“太子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穆非泷叹了口气,把冷仁愽的事儿说了。
江心锦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照这么说来,这位冷裨将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啊!太子既然放心不下,何不亲自去看看?”
穆非泷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答道:“非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在乎的人越是要较着劲儿呢!如今他怕是在等庄亲王家那小子亲自来求和呢!”
“他呀,脾气一上来,睡劝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