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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桌另一方落座,仍旧沉浸在惊艳中的何尽欢局促微笑着,点头。
轻抬悬挂着一根钻石手链的皓腕招来Waitor,用流利悦耳并带有浓郁英伦腔的英文低声吩咐几句,仪姿曼妙的木采清重新落座,将一杯纯净水推到对面,檀口微张,声线优美得如同每个字像是玉石跌落银盘:“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这里。我擅做主张,点了一些这里的招牌食物,希望你会喜欢。如果不合胃口,请一定说出来,好么?”
“好。”烛光跳跃间,木采清的眉目愈加雅致怡人,总算恢复几分冷静,她不卑不亢的道:
“其实,我不怎么挑食,您决定就好。”
“小时候,纵遥也不怎么挑食。”
她端起早早斟好红酒的酒杯摇晃,说出这句时,眉尖寂寥轻飞。
“他现在也不怎么挑食。”
话一出口,何尽欢顿时听出自己言辞话语间不小心携带的怨气。
情不自禁眉心微蹙,考虑到对方毕竟是长辈,停顿须臾,她又道:
“抱歉,我可能不该这么说。”
“不。”木采清抿了一口猩红色液体,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笑容,“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这,证明你真的在乎他。”
“既然您如此惦记他,为什么不见见呢?哪怕一面,也好。”
终于把一直盘旋在心的问题丢出来,何尽欢知道,这不仅是她的疑问,也是很多人的疑问,包括纵遥本人。
木采清搁下酒杯,换成两条纤细雪白的手臂横抱胸前的姿势,侧眸眺望外面整座城市的灿烂灯海,黛色细眉稍颦,像在思索。可是,与其说思索,还不如说是抗拒,她的动作明显是抗拒交谈的一种,不是么?心知这点,何尽欢没有催促,保持耐心,端起水杯,轻淡近无的柠檬滋味在口腔内弥散,清新又舒适。
本以为等待能得到答案,出人意料的是,静默少顷,收回眼神的木采清反而含笑提问:
“你这次回去,是不是要和纵遥分手?”
措手不及的问题让何尽欢愣住,不明白木采清这么问是何用意。
她是想自己和儿子分手呢,还是不想?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多年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母亲,说得过分一点,她以什么姿态或身份来问这个呢?二十来年的时光,每每纵遥难过的时候,她在哪里?别说是根本没有尝到一星半点家庭温暖的纵遥,换做自己,只怕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一言不发就把自己抛弃的母亲。
努力压制住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明黄烛光氤氲出的朦胧里,她一边摇头,一边诚实道:
“不知道。恕我直言,您或许从新闻或网络得知纵遥和我在……恋爱,但是,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您并不一定知情。”
木采清本是个心如水晶般透明的女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后面一句她隐隐包含的指责?
以为早已麻木的胸口传来久远得近乎陌生的痛,让她不得不又喝下几口酒来缓解。
一丝无奈浅笑挂在脸上,她静静打量端坐对面的女孩,如果说刚来时还有几分紧张和迟疑,此刻,这个名叫尽欢的女孩已完全淡定下来,看上去沉静文秀。再看外形,及肩长发,五官勉强算清丽,一件明黄色外套衬托出肌肤的细腻嫩白,还有一双闪动着慧黠和倔强光彩的大眼睛,和记忆中聪明过人却寡言少语的儿子还算得上般配,关键是,她爱他,非常非常爱——
思及于此,伤疤重新撕开的内心总算获得丝丝缕缕的安慰。
或许,对纵遥来说,一份全心全意的爱,远胜其它世俗一切。
她优雅侧身,从左边空座提起和neverfull包包紧挨的黑色环保袋,又从里头抽出一个丝绒紫的锦盒。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确实所知甚少。”她打开锦盒,温柔如水的眸光落在那条价值连城的九子祖母绿的项链上:
“可是,能让他下定决心把这条项链拿出来卖掉,我想,对他来说,你一定特别重要的人。”
莹润绿辉经烛火一照,摇曳出梦幻般的光泽。
精致锦盒里,一颗又一颗宝石无声闪耀,散发出纯净又吸引人的绿光,像随时可以把人吸进去。
何尽欢呆呆望着这条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项链,竭尽全力消化木采清的话。
什么叫把项链卖掉?
纵遥怎么会到这么缺钱的地步?
还有,卖主竟然是木采清么,她买下来,究竟是有意相帮还是无意之举?
一男一女的白人Waitor缓缓推着餐车走过来,低声询问是否可以现在奉上食物。木采清点头道谢,伸手把丝绒紫锦盒往玻璃窗方向推了推,并没有收起来的打算。以龙虾、大虾和螫虾裹上面粉而制作海鲜杂烩浓汤Bisque,浇淋波本酒、红糖和酱所制的波本蚝,通体橘红的硕大螃蟹,用橄榄油和黑豆酱一起炙烤的深海鲑鱼,黑椒培根意面,一份又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被女waitor小心翼翼端上桌,在告诉他们甜品会在饭毕准时送来时,他们彬彬有礼的退回去。
餐厅前方,有人吹起了萨克斯,多变的旋律一如何尽欢此时心情。
“来,先吃点东西吧。”见她不说话,木采清主动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