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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噼里啪啦跌下来,好像天空撕裂开一道口子,源源不绝。
又一记炸雷响起,何尽欢往秦纵遥怀里缩了缩后挣扎着坐起来,虽然雨刮器来回不断,车前玻璃仍然可视程度不高,街面看不到什么人影,偶尔有车缓行过去,整座城市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隔绝,缠绵湿意和莫名诡谲在雨帘中悄然弥散。没有得到指示,陈雪谨慎的踩住刹车,车泊在来势汹汹的雨和水中。
电话里传来秦慕清宛如蛇吐信般轻细的嘲笑,他道:
“你已经有了何尽欢,还想让她说什么?如今的之盈早不是从前了,如今的你们,也早不是从前了。”
一句“早不是从前了”饱含讥嘲与得意,靠在一起的他们双双脸色微变。他们似乎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秦慕清的模样,必定是斜扯着一双阴凉似雨夜的眼睛,扬起从来不见正常血色的薄唇,洋洋自得的宣告:你早已经背叛之盈,不是吗?而我,这么多年从未放弃,坚守到最后,所以,胜利属于我,之盈也属于我。
察觉秦纵遥的脊背不知不觉僵直,何尽欢勉强抬头,正好捕捉到他幽黑深邃的瞳孔,里面一闪而逝的复杂。
她怀疑秦慕清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只是,对方实在过于精明狡猾,用欧之盈来做话题,使得她即使有所怀疑,也不好开口——
倒不是怕让秦纵遥误会自己小心眼之类,而是,她太了解秦纵遥的性情,以及对欧之盈怀揣的歉疚。
内心深处始终怀有深深歉疚的人,这一生哪里又真正的开心轻快得起来?
自己爱他,当然希望他能解开心结。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欧之盈是让林咏无所遁形的强大力量。
“徐唐呢?”
秦纵遥泠然重复。
仔细算起来,秦慕清消失差不多十多天,不是没有可能先徐唐一步去到苦菜村,并在众人面前演一场受袭被挟的好戏。
至于他为什么会猜到欧之盈在那里……他半眯着鹰眸,眼前划过林咏的面庞。
假如察觉到什么的秦慕清以性命相威胁,作为母亲,她终归还是会妥协吧。
当然,这些全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在他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秦慕清在说谎。
“他?”秦慕清不屑,似乎压根不想提这个人,“废物一个,亏你还这么加以重用。”
暴雨不依不饶的拍打着,激起的声音使得车厢内有种与世隔绝的干燥和安静。何尽欢抿着淡红嘴唇,身体紧紧紧挨,她可以清楚感觉到秦纵遥身体的紧绷,像愤怒,又像担忧。秦慕清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随即又淡漠的开口:“要不是看在之盈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想给你打这通电话么?秦纵遥,我不管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也不管你和妈妈想做什么,我这辈子想要的,无非是带之盈远离你们,去过一种无人打扰的生活。随便你来不来,再见。”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提示着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切断通话,秦纵遥用力捏住手机,凸起的指关节泛出些微的白。
“总裁……”陈雪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后座男子的神色,“走么?”
“等等。”冰凉双手攀上他的手腕取下手机,恶心感一阵阵奔涌而来,何尽欢拼命忍住,眉尖深蹙,声音薄薄的,像风中的纸片,仿佛随时会被吹散,“纵遥,让陈雪送我去医院,你去见秦慕清。不管怎么样,他消失这些些又突兀的出现,本就是件值得奇怪的事。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是……”
秦纵遥垂眸,手腕处传来的凉意一点点游进身体,他心疼的揽住她,黑漆漆的瞳仁里聚满欲说还休的深情。
“你是怕……”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如此为难的神色,何尽欢了然浅笑,细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庞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茶花:
“怕我介意你为了去见她一面而丢下我,是么?”
沉吟片刻,眉目冷峻的他略颔首,下巴坚毅而完美的线条慢慢凑近她额。
自从来到玉城,他几乎从未对欧之盈的事做出过任何解释,甚至,连欧之盈的故事也是让她去问宁谦要的资料。在别人看来,包括亲近的徐唐,背地里都觉得他似乎应该正面做出一次说明,而不是用迂回婉转的其它方式表明自己不会离开他,譬如亲昵的称呼和对话,又譬如决定登记领证等等。
然而,他还是没有。
不是心里举棋不定,更不是旧情难忘,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的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于心来说,欧之盈意味着一种亏欠和愧疚——
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除开生意场上的必要手段,他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欧之盈是唯一的一个,他觉得自己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