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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错,此肉干口感甚好,风味独特,不知可是吴兄的手艺?”卓飞嚼着如同枯柴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肉干违心地赞叹到。
“呵呵,这肉干确是小生自制,兄台吃的习惯便好,还请多吃一些,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书生见卓飞欣赏自己手艺更是开心。
“吴兄你自己也吃啊,这么多我等也吃不完的,嗯,对了就是这块大的,来,你快拿上,人多一起吃才比较香嘛。”卓飞看见书生不好意思分食本就不多的肉干,于是便反客为主,掂起一块看上去比较大的肉干硬塞到他手里,随口说道:“嗯,这肉干虽然没加入什么佐料,但却烹制的恰到好处,原汁原味,真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纯天然绿色无污染不错不错,却不知是什么肉,牛肉?羊肉么?。”
书生吴均享心中纳闷,什么叫纯天然绿色无污染,这词倒是挺新鲜没听过哦,不过细细品味一下觉得似乎又挺形象的,可能是那个地方的方言吧。又听见卓飞问起这肉的来历,只见他却有点难以启齿的说道:“承贵客谬赞,嘿,此并非牛羊肉,却是狗肉。”
呃……狗肉啊!卓飞一怔,忽然觉得有点恶心,他倒不是像某些国家的人一样有着什么古怪地忌讳,也不是什么动物保护者。因为作为一个从小就为了解决自己温饱问题而奔波劳碌的人,那除了人肉是坚决不能吃的之外,又有啥动物的肉不能吃呢?在卓飞看来,这天下的畜生都一样,你要么都吃,要么都不吃,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嘛,为啥有些现代人还非要把动物也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呢?拼命吃猪羊,却不吃猫狗,还理直气壮地逼着旁人也不许吃……啧啧,这种心态,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而卓飞之所以会恶心反胃,却是因为他看见小腊肠正在爽歪歪地大嚼着他同类的肉,吃的那叫个不亦乐乎,虽说不知者不怪,但这一幕还是让卓飞产生了点不好的联想而已。
卓飞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肉干,压了压恶心,随口问道:“这狗肉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吴兄居然还有养狗吗?”
不问不要紧,谁知道卓飞这一问,书生的表情越发的不自然起来,扭捏半响后终于禁不住众人询问的目光,涨红着小脸说道:“唉,我也不瞒各位贵客了,这狗肉…这狗…这狗实是我偷来的。”书生说出了自己的大秘密,忽觉一阵轻松,看见众人都一副惊讶的模样,咬咬牙又接着说下去:“两月前,家中已无余粮,更无可变卖之物,然吾问左邻右舍赊借不果,腹中又实是饥饿难耐,忽闻邻舍犬吠,便…便攀过墙头,将其捉了来烹煮,这般行为实是愧对平生所学的圣贤之道,若不是这饥饿的滋味实在难耐,唉……我真是愧对双亲…实不应一时意志不坚…悔之晚矣…早知不如一死…九泉之下再侍奉双亲…也好过如此苟延残喘啊!呜呜呜…”说完书生又开始了他那习惯性的不得不哭了。
卓飞闻言却是心中一乐,心道:这书生还不错嘛,虽然有点酸儒般的狂妄自负,但还不算太过迂腐。要知道卓飞以前可是听说过有人尿憋急了找不到厕所,却又死活不肯找个僻静处方便,结果活活憋的膀胱爆掉,最后一命呜呼的例子。虽然这种人堪称讲文明的楷模,可是就这样挂掉也太那个了吧。相比之下,这书生饿急了还知道去偷狗来吃,比把自己活活憋死的那人强多了。
卓飞瞪了一眼三个站在书生背后憋着笑的徒弟,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笑,不过眼见人家正在伤心自责之中,你若是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的,那也太缺德了不是。
要么说卓飞能当大猪脚,那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只见他把小脸一定,伸出双手抱住书生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三下,双目泛红正色道:“吴兄,这可真是难为你了啊,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啊!你突逢家难,双亲相继身故,这心志定是很苦的了;自此后便要自己操持家业,可惜生不逢时,难以一展胸中抱负,想必日子过也很艰辛,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却要自力更生下灶煮饭,这筋骨嘛定是也很劳累了吧;再说你眼下家道衰败,一日三餐难继,甚至不得不窃邻舍之犬来果腹,做了那自己平日里最不耻的行径,只是为了留下自己这有用之身,待机会到来之时,才能平乱安邦,解救天下黎民百姓。所以,此举非无德也,实为大勇矣!吾观吴兄面黄肌瘦、身形削薄,便知那饥饿滋味是何等的难耐,哎。”
卓飞不理书生那感动的目光,又接着说道:“我说这么多并非为了巧言安慰于吴兄,只是想说这不正是天降大任的前兆吗?吴兄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难道竟看不到这一点?哦,可能是因为人在局中迷的缘故吧。总之,无论如何,吴兄万万不可自责,更不能自暴自弃,至于像窃犬这种小小的不雅之事,何须介怀。最多等将来吴兄大任在肩之时,多使出几分力气,多拯救些蒙难的百姓也就足以弥补了。”
“人在局中迷…天降大任…天降大任…”书生吴均享听了卓飞的话似乎深受震撼,目光有些呆滞,只是在喃喃的念着这几句话。
王挫现在很有些不耐烦,也插嘴道:“不就是偷了条狗吗?屁大点事哦,难道还活活饿死不成,想当初我没东西吃的时候,还不是穿街走巷的到处看看谁家有鸡、谁家有狗的,没人注意就捉来吃嘛……这该死的世道,为了活命有啥不好意思的,偏你要顾忌那么多。”
李结也说道:“要知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岂可轻易自弃。再说那圣贤之道也教人不可拘泥不化,岂不闻那西汉匡衡也曾凿壁偷光,然终拜相,他与你这窃狗之举均是一时权宜之计,不得不为之罢了,何须如此自责。”
张跑看所有人都发言了,于是也不甘落后说道:“那狗虽被你吃了,却救了你一命,下辈子说不定就做人了呢。就是你那丢狗的邻居,这也算积德行善了嘛,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我看他们还应该感谢你呢。”
卓飞心道:嘿,没看出来我这三个徒弟还都挺会安慰人的啊,配合更是堪称默契,王挫先是以身立教为人师表,李结接着便论之有据的,为其巧言开脱,张跑更绝,最后直接来一个颠倒是非黑白,偷窃居然成行善之举了。啧啧,这一波一波的心理攻势冲击下,我看死人都能被他们说活了。
果然,穷酸书生吴均享听完后有了反映,只见他停止了抽泣,抱拳拱手满脸泪花的哽咽道:“诸位兄台,吴某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各位不但不鄙弃我,还用心良苦的劝解,此等高义,吾必铭刻于心。日后定振作奋起,再不敢生起轻生之念,但求有朝一日学有所用,于国于民做些实事,才能不枉今日各位兄台的一番苦心啊。”
卓飞听他总算想明白了,便插口道:“对对,这么想就对了,吴兄果然是明白事理之人。”说完拍拍书生的肩旁以示鼓励。
穷酸书生吴均享望着卓飞感动的点点头“哎,可是这适逢乱世,我虽自信满腹治世定国之学,然却不知从何做起,但别无所长,无以谋生,只怕等不到得遇明主之时便已饿死街头了吧。若依兄台所说,此乃是天降大任的前兆,小生细细想来却也有几分道理,但就恐这前兆变作亡兆,那…那我可就要辜负各位仁兄的期望了…”
卓飞一听书生的话乐了,心道:嘿,要么说文化人不好骗呢,这家伙看起来酸溜溜的书呆子一个,却只是被自己刚才那篇呕心沥血谱就的“天降大任说”感动了,明白我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但却一点没被忽悠到啊,行,就从这事便能看出来这人头脑还是挺清醒的,比我那些徒弟难忽悠多了。
卓飞忽然生起了些爱才之心,又很同情他的身世,想了想便问道:“吴兄,我们莫谈这些败兴的事情了,我观你台上只有一卷资治通鉴是史书,其他的却都是些兵书,至于论语老庄孟子之类的经书却不曾见到!这…似乎不合常理吧?想吴兄你一介书生,不知读这许多兵书却是为何,兄可否为吾解惑?”
话刚问完,便见原本还是心结难解的吴均享脸上的郁闷之色忽然一扫而空,精神一振回答道:“也难怪兄台有此想法,然须知我朝偏安江南,不思进取,积弱已久矣。论语孟子或可为治世之道,但此时适逢乱世,空守孔孟之道奈何?想那蒙元不通教化,不习耕作,不知人伦,实蛮夷尔。然徒仗弓马娴熟、枭勇善战,便能势如破竹、无坚不摧,不但在我宋境之内烧杀抢掠,如狼入羊群,如今更是致我帝都陷落,逼得吾皇出城纳降,此情何以堪?孔孟之道若是有用,何至于此?”
吴均享顿了顿,看看面前几人无甚反映,均作用心倾听状,当下信心大增,接着说道:“有人说我朝君主昏庸,或奸臣当道,或官制臃肿,或兵甲不坚,或骏马不足,或天灾难敌,凡此种种,吾不才,以为皆客因是也。吾思之良久,我朝败落之主因,当是文武不能相承互济,文抑武过甚,文武不合,太平之日倒也相安无事,然临战之际便不合宜。且文武本应相衡相济,然我朝却文不通武而使其令之,致武将处处掣肘,战机延误,连战连败,久而久之,武失其锐,何能御敌哉!一战失利,武将便难辞其咎,毁于朝堂之上悠悠众口之中;一朝小胜,便谣言四起,又恐其拥兵自重,收兵夺权是小,斩杀忠良更多。想那岳鹏举背负精忠报国之字,冲冠一怒,首次北伐便六郡归宋;二次北伐更是长驱伊洛,克复商虢;三次北伐加兵宛叶,兵进蔡州;四次北伐横扫中原,破虏似虎;然终是被那一十二道金牌急召还朝,此等擎天之柱、汉家忠良,便因“莫须有”之罪枉死在那风波亭上!
一世神勇,一世忠义,无上功勋的也只换来宁宗帝追谥的“忠武”二字罢了。唉,将星已杳,国失栋梁,纵正名于史又有何用?英魂可归乎?
正所谓天日昭昭,报应不爽,此自毁长城之举,足令余者同悲多忌,为将者战不求功只求无过,为卒者功过不求却只求保命苟活矣!呜呼,吾朝军心早已颓丧殆尽,苟延至今已属不易也。今日大势已去,试问,何人能挽之,何人敢挽之!”
(注:岳飞背刺精忠报国四字宋史均无记载,岳飞刺字故事始见于元人所编的《宋史本传》,书云:“初命何铸鞠之,飞裂裳,以背示铸,有‘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但书中未注明此四字出自岳母之手。 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刺字为兵”的制度仍在执行,所以岳飞从军时在背部刺上“精忠报国”四字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