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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总算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害怕”指的是什么。
她扭过头看着他,倒也奇怪,先前觉得他跟在云端上似的,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亲近。可现在却因为他这句故作冰冷的话而多了丝人间烟火。
那样的一位贵人居然也会担心别人害怕他的怪疾,害怕他的脸……
所以才会每次都要她闭上眼睛,或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
他……居然会害怕。
阿殷像是发现新奇事物那般,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长堂冷道:“这就是你不停本侯命令的下场!本侯许你睁眼了吗?”
阿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轻声道:“侯爷想来是忘了,我第一回在苍山见着侯爷时,侯爷处于病发之中,也不曾遮掩阿殷的眼睛。侯爷病发的模样阿殷早已见过了……第一次不怕,如今又何来害怕之说?”
她这么轻声细语的,倒是让沈长堂无地自容。
她又道:“阿殷应承了侯爷侍疾,便不会反悔。侯爷是一诺千金之人,阿殷又岂敢违背?只是我阿妹胆子小,从小与我相依为命,我不想吓着了她。恳请侯爷谅解我的护妹之情。方才阿殷只是一时情急……”瞅着穆阳侯唇上的牙印,她垂了眼,道:“请侯爷多多包涵。”
他很清楚她,只有真生气了,恼得不顾一切时才会动粗,比如第一回的脚印,第二回手指上的齿音,以及这一回唇上的牙印。搁在前几回,他觉得她性子泼辣,又或觉得她不识好歹,可现在却是有点担心。
半晌,沈长堂问她:“方才生气了?”
阿殷道:“不敢。”
沈长堂道:“本侯向你保证,没有下一次。以后……也不这般吓你。”
姜璇带着葫芦和一包绿豆糕回来时,正好遇上阿殷。她惊讶地道:“咦?姐姐怎么不在马车里等我呢?如今晌午将近,日头大着呢。等第二回合一开始,少不得又要晒日头的。”
话音一落,她又再次“咦”了声,心急如焚地道:“姐姐你的脸好红,莫非是中了暑气?”
阿殷心里将穆阳侯骂了千万遍,道:“才六月初,那儿来的暑气。约摸是马车里闷,睡得久才闷红的。我在外头走走便好。水……水给我吧。”
她接过葫芦,旋开木塞,仰脖连着喝了几大口。
凉水一入肚,面上的红晕都消了不少。
她又吃了两块糕点,心中渐渐恢复平静,问:“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晌午。”
阿殷道:“这么说来,也快了,去会场的棚子里候着吧。”两姐妹边走边说着话,将到会场时,忽有一人拦住她,作揖施了一礼,只道:“殷姑娘好。”
阿殷只觉此人有些面熟,然而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人笑道:“殷姑娘想来是记不得小人了,今早姑娘进场斗核时,是小人引着姑娘入座的。”他这么一说,阿殷才想了起来。那会她心里有点儿慌,老想着穆阳侯来这里做什么,倒是没怎么留意引路的人。
她回了一礼,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小人唤作阿四,久仰姑娘大名,今日得以观看姑娘斗核的过程,心有敬佩,还请姑娘受小人一拜。”
此礼甚大,如今第二回合将近,此处又是会场入口,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禁驻足望来。阿殷有些不好意思,虚扶起他,匆匆道了几句方与姜璇一道入了场。
姜璇捂嘴笑道:“姐姐现在有名气了,连引路的随从都为姐姐的核雕所折服。”
阿殷却微微摇首。
姜璇道:“有人敬佩姐姐,姐姐怎么不高兴?”
阿殷压低声音,在姜璇耳边道:“阿四是引路的随从,也是洛功曹的人,此番众目睽睽之下与我表示亲近,没洛功曹授意,他一个小随从又怎敢有何样的举动?”
姜璇瞬间明白,道:“阿四好生奸诈,洛功曹是出题人,阿四与姐姐走得亲近,岂不是容易让人猜疑姐姐?”
阿殷道:“洛功曹白白给我一张请帖,定不是来请我扬名立万的。所幸今日上官……”一顿,阿殷心有阴影,改口道:“穆阳侯与少东家都在,他想当众使什么诡计也有些难度。不过防患于未然……”她略微沉吟,又道:“你让范好核去跟着阿四,等第二回合开始时,你便盯着在场的洛功曹,看看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姜璇应了声。
阿殷独自一人回到核雕技者的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