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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并不算美好的过往,那些个她曾经在意又让她失望的,她以为自己会在离开时毫不在乎地抛在脑后的,此时,都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形成悲伤的漩涡,渐渐将她吞没。
“母亲!”胡善祥泣不成声。
平日和胡善祥较为亲厚的六妹、七妹见她哭得伤心,也拉着她的衣袖,抽抽噎噎起来。
花厅里,容易被感动的女人们小声抽泣着,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如同生离死别般的撕心裂肺。
害怕误了吉时的全福太太忙掏出帕子给胡善祥擦拭眼泪,娶亲太太笑着说:“皇太孙妃真是母慈女孝,别不舍得了,这可是嫁到天家去呢。吉时到了,新人该上轿了,快别哭了!”
大家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声。
胡荣叫胡安,“还不背了你三妹妹上轿!”
娶亲太太将大红坠珠镶宝的盖头给胡善祥盖上,又和女官们引着胡善祥趴到了她兄长的背上,退开了几步。
胡安正准备抬脚朝外走,胡善祥说哥哥停一停,她将盖头掀开了些,看着胡荣轻声说:“望父亲从今往后善待母亲,勿再做那宠妾灭妻之事。”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胡荣、胡安和她自己三个人听见,却听得那父子俩神情俱是一震。
何时,这个女儿(妹妹)说的话,竟然有了这样的威仪?
胡善祥在出门时,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养自己的家,放下了绣金缀珠的红盖头。
室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院子里那株丹桂树开得正好,满树桂花橙红,如晚霞似彤云,一阵风吹过,密密匝匝的橙红花瓣纷纷扬扬地兜头盖脸撒了一地,如同红毡一般铺陈,像是每一步都透向锦绣天地,格外有种浓烈哀艳,回光返照的美丽。
胡善祥放下盖头,泪水顺着她的睫毛滚落下来,将红色的罗衣晕染开去,像一朵朵红色的丹桂花开在胸襟。
吉时一到升舆启驾。大队人马并新娘子丰盛的嫁妆箱笼经前门,沿御道,过大明门,入承天门、端门,到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再从午门正中门洞进入皇宫大内,经门,到乾清门,皇太孙妃仪仗入乾清门后,有太监、宫女列队夹道欢迎。
乘轿从五门——大明门、承天门、端门、午门、太和门的中门抬进皇宫大婚,是只有皇后、将来会成为皇后的太子妃、太孙妃才能享有的尊崇。
在丹墀下,迎亲使者还节复命。鼓乐声中,礼部官员将皇太孙妃的金册、金宝,交给专门负责的女官陈列于乾清宫后面的交泰殿。
胡善祥坐的礼舆,由诰命夫人、女官、宫女们引着,扶着,一路护送着,送到东宫去拜天地,行大礼。
朱瞻基沉默地看着红绸另一头的胡善祥,细长的脖颈,被重重曼曼的罗衣掩着,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只是那红彤彤的喜服令他觉得不快,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清扬穿不成大红的嫁衣。
虽然明知道这不是胡善祥的错,但他的心里还是一阵刺痛,连自己的脚步停下来都没发觉。
红绸另一端的胡善祥也止步不前,安静地等着他抬脚。
仿佛不过须臾又好像过了许久,朱瞻基的声音如同从天边传了过来,“慢一点抬脚,这台阶上滑。”
只是这样的一句,胡善祥觉得胸腔那口快要断掉的气续了上来,她又可以呼吸了。
酉时,皇太孙朱瞻基和皇太孙妃胡善祥相向而坐,点合卺长寿灯。内务府女官等恭进合卺宴。
合卺宴席上,摆着猪肉、羊肉、金银酒、金银膳、肉丝等,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饺子)、长寿面。宴毕,撤宴桌,合卺宴礼成。
挂着多子多福百子幔的龙凤喜床上,中间搁着装珠宝、金银、米谷等象征富贵满堂、粮食满仓的宝瓶,胡善祥端坐在正中的床沿上。
待客敬酒回来后,朱瞻基轻轻挑去了红盖头,这才和她真正见面。
一时竟都默默无语,半晌,朱瞻基说:“我叫丫鬟们来服侍你更衣吧,这凤冠霞帔看上去好看,沉重的要命。”
胡善祥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为自己着想,有些惊讶。
朱瞻基已经叫了她的贴身丫鬟芷荷与若莲进来,自己避到了东次间里。
想起前两日,孙清扬同他说,要好好侍胡善祥,出嫁的这一天,对于每个女人而言,都是不同凡响的一天,请他不要在这一天里,给胡善祥留下任何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