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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握着发剪,听得迷迷糊糊。
是她同言希刚刚的举动被思莞误会了吗?
半晌,她想要解释,言希却缓了语气,微微闭上眼睛,嘲讽锋利的语气。
“思莞,你只有在惹我生气的时候,才肯喊我哥。”
“言希!”他是真的动怒了,眉毛皱成了一团,像是绕了千百个结。
“这种程度,就生气了吗?”言希凉凉开口。
“你!”思莞被堵得满肚子气,愤愤地踢了一脚榕树,抱着书,推着单车,掉头就走。
阿衡却被吓了一跳。她几时见过思莞如此对待过言希,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阿衡,你看你哥多关心我?”言希指着自己短了许多的头发,轻声嘀咕,“这样都看不出来还敢乱发脾气,胡乱怀疑,小孩子一个……”
小孩子?
前提是,在你的面前。
阿衡微微思索了,想到想不到,思绪早已飘远,不做非想明白的姿态。因为这本就与她没有什么相干。
终于完工了。
少年剪了小平头,帅气清爽许多,一双眼睛看起来,比平日显得更大更干净。
阿衡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致难以接受。因为,照着言希的说法,从两岁开始,他可就不曾再裸过脑袋。
第二日吃午饭时,来了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阿衡见言希去开门,玄关却半天没有声响,过去一看,竟是Rosemary来了。
“不要和言希问相同的话。”这少年已经换回了男装。
清爽的淡紫色T恤,白色的休闲裤,面容比做女生时还要漂亮几分,不过是男孩子带着英气和棱角的极致气质,而非刻意做出的女孩儿妖娇的姿态。
只是,和言希站在两端,分外地剑拔弩张。
“怎么的,怕本少不记仇,专门过来,让我别忘了?”言希瞪着大眼睛,目光像是要杀了Mary,牙齿咬得咯吱响。
“言希,如果我说我是专门来道歉的,你信不信?”陈倦摸摸鼻子,秋波潋滟,讪讪开口。
“你当我傻呀!”言希奇怪地瞅着对方。
“不信。”阿衡则是干脆利落,微笑,准备关门。
“等等等等……”陈倦漂亮的脸上笑容僵硬,修长的手挡住门,“同学一场,非得这么绝情吗?”
“好,既然咱们同学一场,啥都不说了,下跪道歉还是切腹自杀,你选一个吧。”言希皮笑肉不笑。
肉丝后退一步,冷汗倒流。
阿衡沉吟,想起了什么,谈论天气的语气:“你吃午饭了吗?”
“没有。”陈倦也是个精明的主,听了这话,凤眼亮了,从善如流,挤进玄关。
言希臭着一张脸,但望了阿衡一眼,并没有发作,只是默默回了座位,拿着勺子大口挖米挖排骨,挖挖挖……肉丝夹肉丝,他抢盘;肉丝喝汤,他抢盆;肉丝吃米,他抢……电饭煲。
“我家饭没了,你可以滚了吧!”少年嘴塞得满满的,饭碗一粒米都不剩,大眼睛水灵灵地瞪着陈倦。
陈倦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阿衡好笑,刚刚还是男子汉大度忍耐的模样,结果没撑一会儿,小孩子的怨气就暴露无遗,真是难为他了。
她抿唇,微笑像春日里的一朵花,起身从厨房盛了排骨汤,递给言希:“喝完汤,再说话。”
“阿衡,我喝排骨汤都喝腻了,明天能不能做香辣排骨……”少年边喝边抱怨。
阿衡微笑着摇头:“不行。你不能吃辣的,头皮会发炎。”
陈倦忍不住插嘴:“言希头皮怎么了?”刚刚一看到言希的新发型,已经彻底雷住他了。
阿衡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倦,不咸不淡地开口:“用了劣质发胶,得了皮炎。”
肉丝囧,闭嘴。
怪不得剪得这样秃,但是,全世界人民作证,他可没在美发店使坏。
“吃饱了吧,肉丝。”言希喝完汤抹抹嘴,大眼立刻瞪着陈倦,不耐烦地挥手,“快滚快滚!”
“真伤同学情谊。”肉丝摸摸鼻子,耸肩。
阿衡不动声色,笑得山明水净:“言希,你先去把头发洗一洗,该抹药了。”
“哪儿还有头发?”言希哀怨地摸摸头,扎手的小平头。可终究还是乖乖起身,大眼睛带着敌意瞪向陈倦,弯腰在阿衡耳畔自以为小声地说话:“阿衡,把他赶走!”
陈倦微微抽动了嘴唇。说得这样大声,到底是想让他听到,还是……想让他听到……
“Mary,你有什么话,说吧。”待言希离开,阿衡立刻敛了笑意。
陈倦“扑哧”一声,笑了:“阿衡,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怎么,还没有消气?”
阿衡正色:“Mary,我只是旁人,你不用这样。言希小孩子脾气,未必就把你放入心中。”
“我知道。”陈倦挑挑眼角。
“那你?”阿衡心平气和地望向他。
“阿衡,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和言希,一直想要成为你们的朋友。你还能再相信一次吗?”陈倦有些尴尬。
阿衡诧异,回望着他不知怎样回答。忽然,细耳辨来,卫生间里伴着哗啦啦的水声,竟然传来那个少年嘶吼跑调的哼歌声。
哎哎,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的。
阿衡无奈,眸光偏向那远处望着,温柔了,低头,收回了目光,轻轻开口:“陈倦,你今年十五岁,比言希小两岁,是不是?”
自从那天,那样大声地骂过陈倦后,无论普通话说得好坏,她似乎开始愿意主动说话了。
陈倦愣了,点点头。
“陈倦,言希年纪虽比你大上一些,但是,他的世界这样狭窄,除了思莞和达夷,并没有许多知心的朋友。这个,你清楚吗?”阿衡轻轻叩指,温和问道。
陈倦又点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仔细聆听。
“那么,陈倦,言希从不和不喜欢的人说话,不轻易同朋友以外的人吵架,不信任除了自己朋友之外的其他人。这个,你也知道吗?”
阿衡抬眼,语气一径温和,眸色却变得复杂。
言希,一直把陈倦当作真正的朋友。
陈倦震惊,苦笑:“对不起。”
“陈倦,我的年纪比你大上一些,总算多吃了些盐。虽然自幼在小地方长大,不懂得什么高深的东西,可也算知道,喜欢一个人,就算不能同那人厮守,就算做不到祝福,也总要光风霁月、干净磊落,不去做那些伤情之事。你年纪小,尚有时间去后悔,那么,他日,蹉跎了时光,又要到哪里,去挽回?”
陈倦微微叹气:“阿衡,你说的,我现在都懂得。可是,当时,那么不甘心,就算平复心情,也需要时间呀……”
阿衡不插嘴,静静地望着他。
“言希眼中,一直有一种东西,很容易让人心生不舍。”陈倦叹了口气。
“什么?”她思揣,却不打断他。
“干净和纯真。我自负容貌不会屈于人下,只是,看到言希的那一双眼睛,会很不甘心,近似嫉妒的感觉。”陈倦描述着,眼睛中却涌现出一种复杂交错的感情。
“那个人,就是我对言希抱有敌意的原因。我以为没有人可能配得上他,于我,只要谦卑地爱着、信仰着就可以了。可是,言希的存在,是和那个人同样强大而平等的存在。好似他们站在一起,一个完美到孤独,一个孤独到完美,才应该是契合和相配的真正模样。”
“为什么,说这些?”
陈倦笑了:“阿衡,看不出吗?我在寻求你的安慰呀。失恋的人很脆弱的,不是吗?”
“你也要边跑边哭吗?”阿衡微微一笑,心中有些释然。她知道,这番言语,代表陈倦总算是放下了。
“哈?”陈倦呆滞,“谁会这么没品?”
“达夷。”阿衡抿唇,想起了之前达夷为眼前的少年神伤的样子。
陈倦突地站起来,笑得夸张,反应激烈:“对!辛狒狒就是这么没品的男人,丢人死了,哈哈哈……”
“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阿衡淡哂。
她承认自己坏心,故意勾起陈倦心底的一些细微的片段,点到他的软肋。
陈倦涨红了脸:“谁激动了?阿衡,我当你朋友才说的,那头狒狒根本没有一点绅士风度。面对我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敢咬我,要不是思莞拦着我,老娘非咬死他不可!”
“你可以自称‘老爹’。‘老娘’,就算了。”阿衡轻笑。
更何况,达夷的嘴已经被你咬得一片狼藉。
阿衡轻笑。
有些缘分,看来早已注定,只是这人,尚未看清。